邱豔紅著臉, 跟著往前, 秋風拂過喜帕, 隱隱露出她的臉龐, 她拿手捂著頭頂, 生怕喜帕隨風起, 嚴氏千叮嚀萬囑咐, 喜帕要進屋後再說,留給沈聰摘,莊戶人家不懂規矩, 成親的禮數她也不不懂,柳芽成親,額頭蓋著的喜帕傍晚才摘, 村裏其他人, 有的成親隻帶了自己衣衫,大大的包袱而已, 她琢磨著沈聰話裏的意思, 吃午飯, 喜帕就該摘了。
想著事兒, 不知不覺到了家, 阿諾奔出來, 抓著她的手,聲音裏竟是期待,“豔姐姐, 你來了?”站在邱豔另一側扶著她進了沈聰的屋子, 牆邊一張炕,旁邊一張衣櫃,正中是小四方桌,屋裏再無其他,邱豔以為自己低著頭,看得不甚清楚,聽完沈芸諾的介紹,邱豔微微抬起頭,不太相信。
沈聰在門外和刀疤他們說完話折身回屋,看邱豔坐在炕上,雙手撐在兩側,腿在空中晃著,蓋頭擋住了她的臉,沈聰看不清她的神色,想來該是有些期待和局促的,聽到他腳步聲,沈芸諾轉過頭,笑靨如花道,“哥哥,你陪豔姐姐說話,我去灶房看看熬的湯怎麼樣,豔姐姐怕沒吃早飯,我把餃子端過來。”
沈聰微微點頭,見沈芸諾走了,才收回目光,盯著炕邊上身形僵直的邱豔,她身段不錯,嫁衣恰到好處的襯托出她的優勢,若非和他站一塊,顯不出矮來,看得出邱老爹卻是疼她,出嫁的物件準備得十分用心,他坐在炕邊,垂首,盯著她不安交疊不安的雙手,語氣平靜如水,“豔兒,把蓋頭掀開吧,待會吃點東西。”
刀疤他們回了,家裏沒有外人,犯不著如大戶人家小姐般守著規矩。
邱豔心口一顫,幾不可察的點了點頭,然後,視線中,看到一雙修長的手伸了進來,隨後,視野漸漸開闊,她抬起頭,看清了他,沉著的眼底漾著她不解的情緒,臉上的表情有些許凝滯,哪怕一瞬,她也捕捉到了,紅唇微啟道,“是不是有什麼不妥?”
沈聰麵上恢複了鎮定,略微扯了扯嘴角,含笑道,“沒什麼,爹為你考慮得十分周全。”
邱豔以為他說的是嫁妝,想到往後邱老爹孤苦無依,喉嚨酸澀道,“我爹含辛茹苦拉扯我長大,沒有比他對我更好的人了。”她不過是個女兒,邱老爹從未嫌棄過,至少,沈芸諾小時候經曆過的虐待從未在她身上發生過。
越想越遠,淚又在眼眶裏打轉,這時,沈聰從外邊端著餃子進屋,站在門口,啊的叫出了聲,沈聰失笑,“別驚詫,是你豔姐姐。”將喜帕擱在炕上,上前接過沈芸諾手裏的碗筷,嘴角抿著笑,瞧在邱豔眼中,隱隱覺得不對,又說不上來,朝沈芸諾去招手道,“阿諾,過來坐會兒,待會我去灶房幫你。”
沈芸諾臉上的表情怔怔的,許久才回過神,“豔姐,出門前,誰給你畫的妝容?”
一語驚醒夢中人,邱豔心念一轉好似全明白了,捂著臉,尖叫出聲,難怪沈聰揭開蓋頭會是那樣子的表情,聯想早上流淚時,低落在手上黑紅的淚,臉如著火似的滾燙,踩下地,到處找鏡子。
沈芸諾神色一怔,指著自己屋子道,“豔姐姐去我屋子吧,你的嫁妝還在院子裏,下午,我和哥哥幫你抬進來。”邱老爹給邱豔多少嫁妝,早前就和沈聰說過了,叫沈聰不用為邱豔特意準備什麼,他都備好了,不過,沈芸諾和沈聰商量,給邱豔打造了個衣櫃,剛打出來的衣櫃味兒重,安置在拐角的小屋子裏,還沒抬進屋。
邱豔奔去沈芸諾屋子,看清鏡子裏的人後,恨不得眼睛一閉就此暈過去,臉上的妝容散開,眼角豎著好幾條線,黑的,紅的,分外猙獰,眼圈猶如被墨水暈染過,層層黑色,深淺不一,嘴唇上的丹紅暈得周圍到處都是,看著鏡子裏的人兒,怎一個醜字了得。
沈聰端著碗,站在門口,看她坐在凳子上,撓頭拍臉,一臉懊惱,心裏有趣,“氣什麼,醜又不是老,那些年老色衰的婦人寧肯打扮得醜些也非精心裝扮後掩飾不住臉上的皺紋滄桑,你這般……挺好的。”
邱豔更是無地自容,憶起他說的那句“爹為你考慮得十分周全”說得不是嫁妝,而是出門前給她蓋了蓋頭,否則,頂著張慘不忍睹的臉出門,十裏八鄉都知道沈聰娶了個其貌不揚甚至算得上醜陋的女子了。
手搓著臉上的胭脂,又急又氣,恨不得刮層臉上的皮,虧得蓮花說她比柳芽出嫁好看,多少是安慰她吧。
沈芸諾端著木盆進屋,裏邊有條巾子,溫和道,“豔姐姐,你洗了吧,你和哥哥說話,我去灶房看看熬的湯怎麼樣了。”今日是沈聰得大喜之日,上門祝賀的人少,而且沈聰不準備宴客,她念著,還是要好好恭喜二人的,至少,讓她娘也高興高興,那個溫婉賢淑的女子,會好好保佑她和沈聰平平安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