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簡直無法相信他所說的話。我一直全神貫注於工作之上,卻疏忽了與我至親的家庭。對自己本應關心的這件事,我再次疏忽了。
本:到底出什麼事了?
約翰:她用藥時產生了過敏反應,然後就停止呼吸了,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
本:什麼時候的事?
約翰:昨天。
本:什麼?為什麼不早點兒告訴我?
約翰:我知道你很忙,況且工作又遇到了大麻煩,都怪那次會議。
本:我還是回來一趟吧。
約翰:不用了,我們會照顧好她的,你隻要管好自己的事就行。
我驚得完全不知所措,渾身冒汗,以至於放下電話後不得不換了身衣服。我心神大亂,不知該怎麼辦。如果我回家去,公司肯定就會破產;如果我待在這兒……可我怎麼待得住啊?我把電話打回去,讓約翰把電話轉給費利西婭。
本:如果你需要我,我馬上就回來。
費利西婭:別回來了,一定要把上市的事情辦好,你和公司已經沒有多少機會了,我沒事的。
在接下來的路演中,我方寸大亂,魂不守舍。一天,我稀裏糊塗地穿了身西裝外套和西褲,直到會議間歇時馬克提醒我,我才發現這身衣服根本就不搭配。我有一半時間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在我們四處開展路演的三周裏,市場上同類公司的市值損失過半,這意味著我們每股10美元的股票定價大概是當前股價標準的2倍。銀行家們建議我們將新股的價格降低到每股6美元,以反映出這一新行情,但他們並未向我們保證,這樣做一定會成功。接著,就在新股發售的前一天,雅虎公司——互聯網繁榮時期的一座燈塔——宣布了其CEO蒂姆·庫格爾辭職的消息。我們已經觸及了互聯網泡沫破裂的最低點。
Loudcloud公司的新股最終以每股6美元的價格進行了發售,由此我們籌集到了1625億美元的資金,但我們既沒有搞慶祝儀式,也沒有慶祝會。而且,高盛投資公司和摩根士丹利投資公司——帶我們上市的兩家銀行——甚至都沒有按慣例給我們舉行閉幕晚宴。這也許是有史以來最低調的首次公開募股活動了。不過,費利西婭感覺好多了,我們也圓滿地完成了這次活動。在乘飛機回家的途中,難得有片刻時間心情愉快,我轉向斯科特·庫珀——我的財務總監,說道:“我們總算成功了!”他回答道:“沒錯,不過我們還是被坑了一把。”
2012年,雅虎公司解雇了其CEO斯科特·湯普森,費利西婭若有所思地說道:“他們是不是應該把蒂姆·庫格爾請回來?”我吃驚地說:“蒂姆·庫格爾?你怎麼知道蒂姆·庫格爾?”費利西婭回憶起了我倆11年前的那場對話。
本:我們被騙了。
費利西婭:什麼意思,發生什麼事了?
本:雅虎解雇了庫格爾。結束了,一切都玩完了。
費利西婭:庫格爾是誰?
本:雅虎的CEO。我們被騙了,公司就要完蛋了。
費利西婭:是真的嗎?
本:你沒聽見我說的話嗎?他們解雇了庫格爾。我們被騙慘了。
費利西婭以前從未見我如此沮喪,她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幕。對大多數CEO而言,新股公開發售的前一個晚上是萬眾矚目的精彩時刻,但於我而言,那卻是最令我沮喪的難挨時刻。
既然毒藥非喝不可,幹脆一飲而盡
在新股路演期間,為了緩解緊張的氣氛,馬克總是會說:“記住,本,事情在變得更糟之前總是最暗淡無光的。”他是在開玩笑,但當我們作為一家上市公司進入第一季度時,這些話似乎頗有預見性。客戶們繼續拋售、炒賣證券,宏觀經濟環境持續惡化,我們的銷售預測不斷下滑。在麵向投資者舉行首次業績發布會的時間越來越近時,我對公司的運作進行了一次全麵的回顧,以確定我們仍在正常軌道上運行。
好消息是,我們該季度的營收預測可以實現;壞消息是,我們的年度營收預測幾乎不可能實現。一般情況下,投資者們的期望是,如果公司無法實現第一年的營收預測,這家公司就會停止上市。盡管當時是非常時期,但首次業績發布會召開在即,此時重新調整營收指標實在是下下策。
在討論給投資者們重新調整營收指標時,我們麵臨著一個艱難的抉擇:是以盡可能小的幅度降低營收指標,竭力將初始損失降到最低,還是重新製定一個營收指標,並將其風險降到最低?如果我們大幅降低營收指標,股票也許就會崩潰。但是,如果營收指標降得不夠低,我們也許還得再次進行調整,這會令我們僅存的可信度喪失殆盡。財務經理戴夫·康特舉手發言,提出了一個具有決定性意義的建議:“無論說什麼,我們都是死路一條。隻要調整營收指標,投資者們立刻會對我們失去信任,因此我們現在不妨將所有苦果一口咽下,因為凡是樂觀的營收預測,根本就不會有人相信。既然毒藥非喝不可,幹脆一飲而盡。”我們重新調整了年度營收指標,將最初7500萬美元的營收預測大幅削減至5500萬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