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又是七八年過去了,同時入伍留隊的,都官至營級、團級。甚至原來他手下的戰士,也比他飆升得快。可他仍然是連級參謀。正在這時,他接到家裏來信,說他當生產隊飼養員的舅舅因為偷了隊裏喂豬的幾斤紅苕麵粉回家吃,被“狠鬥私字一閃念戰鬥隊”掛牌遊村,他舅舅含羞懸梁自盡。舅舅是他唯一的親人。
也許正是這些原因,心理不平衡,促使他叛國投修。
離開連隊的頭一天,師政治部副主任唐秋河和宣傳科科長黃義帶著師毛澤東思想文藝宣傳隊到連裏慰問演出來了。
這天,偵察連象過節一樣,一派歡騰景象。紅紙、綠紙、黃紙做的三角旗插遍了營區每個角落。戰馬也洗刷一新,那馬鬃梳得油光湛亮。戰士們還用紅毛線給每匹馬的馬鬃上紮了個小辮。連部幹打壘土圍牆上貼著大標語:熱烈歡迎師毛澤東思想文藝宣傳隊來前線慰問演出!
這晚,偵察連營地訓練場上前後八盞汽燈輝煌通明。全連指戰員和周圍二三十裏範圍內的上百農牧民趕來看演出。
讋久春、連長、戴參謀陪唐主任、黃科長在前排就坐。
師宣傳隊能到一線慰問演出,那可真是幾年才遇到一次。邊疆的生活是枯燥、乏味、冷漠的,兩三個月才能看上一回電影,那報紙也是十天半個月地一抱一抱地來。除了一日三餐連部的半導體響一會兒外,整天寂寞得除了刺耳的風聲和遠處的狼嚎外,什麼聲音也聽不到。隻有逢年過節可與幾十裏開外的村莊嘎岔農牧民搞個小聯歡,自娛自樂窮歡樂,要看看專業文藝宣傳隊的演出,那可真是難於上青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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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那更是寂寞難耐。汽燈點不起,油燈和蠟燭也不敢多點,節約鬧革命嘛!每當天黑下來時,燭光下開上半個小時班務會,接下來就是在黑暗中躺在床上胡思亂想地進入夢鄉。這裏唯一的優點是除了執行任務外,那睡眠是綽綽有餘的。
寂寞枯燥的條件下,能看到師宣傳隊的演出,那可真是比過年過節還要令人興奮歡樂幸福的事。尤其是還有常年累月看不到的漂亮姑娘登台亮相,那更是令指戰員們鼓噪激動興奮不已。人是在異性相親中才會感到幸福歡樂的動物。
演出真的好精彩,不管什麼節目都精彩萬分。就連報幕員那甜美的報幕聲,也贏得指戰員們陣陣喝彩!
劉曉蘭既是演員又是報幕員。她不但清秀俊美,而且還是個才女。你看,上《智取威虎山》的折子戲,她扮演小常寶;男聲女聲小合唱,她拉手風琴伴奏;她那甜美婉轉的獨唱《紅太陽照邊疆》,惹得指戰員們脫下手套拍紅了巴掌;《草原上的女民兵》舞蹈裏,她是領舞……
在零下二十多攝氏度酷寒天氣裏露天演出,可真難為了演員們。指戰員們穿上“四皮”看節目,還凍得時不時站起來跺跺腳。可在透骨的嚴寒中,演員們身著單薄的演出服,讓你看了都覺得透心涼。指戰員們又想多看一會兒演出,又想讓演員們快點演完下場去烤火,那心情可真是矛盾萬分!
讋久春在師部經常看演出,甚至好多節目他都參與創作,看到演員們在凜冽的寒風裏哆哆嗦嗦強作歡快的演出,真希望快點結束演出。尤其是看到劉曉蘭幾乎沒歇過場(歇場休息時還可以披上皮大衣,烤烤火),她穿著單薄的彩服一直在台上,更是心痛得不得了。他恨不能跑到後台,讓宣傳隊長搞幾個串場節目,讓劉曉蘭多有幾次下台休息的機會,脫下自己有熱乎氣的皮大衣給她披上,把牛糞火燒得旺旺的,讓她暖和一會兒。
可那劉曉蘭好象是為他讋久春專場演出。隻要她在台上,那美麗的大眼睛就一直盯著他讋久春。獨唱時,她是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唱的;跳《草原上的女民兵》的舞蹈時,正麵奔馬舞,她那牽著韁繩的手和那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一直對著他。可以看得出,為了盯住他讋久春,在躍馬揮刀轉場舞時,她甚至舞步快了半拍,好把身子轉過來麵對著她。
讋久春激動的心急切地嘭嘭跳著,他覺得今天晚上劉曉蘭格外漂亮,異樣的心緒也使得他也一直盯著她。
第二天,宣傳隊自由活動。一些男演員跟著一班去狩獵。一些演員到兩哨一卡去觀光。一些演員跟著好騎手去學騎馬。
吃過午飯,劉曉蘭找到讋久春:“久春,我昨晚演得怎樣?”
“好,真棒!尤其是你那草原上的女民兵的舞蹈,跳得真好,真美。隻是……”
“隻是什麼?”
“不說了,曉蘭,你跳的、唱的都好!”
“你這個滑頭,什麼時候都是遮遮掩掩的,哪象個男子漢,說,隻是什麼?”
“說,我說。我說你那奔馬的動作不太協調,手腳配合得不那麼好。踏步動作快,牽韁繩的手點動慢,不協調,不順勁。”讋久春痛痛快快地說到,其實他好象一直覺得跟她劉曉蘭沒有什麼不可以說的。
“久春,你會騎馬嗎?”她問。
“會呀,我的騎術不亞於連裏的好騎手!”
“那好,久春,我找你,今天就是讓你教我騎馬,讓我體驗一把騎馬的動作。”
“沒問題,咱們下午去騎馬。”
“不,現在就去!”
“現在?大中午的,休息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