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小皇帝從禦書房讀書回來, 掰著小手指跟薑采青說起了當日朝堂的事。
“禮部張尚書今日提議給娘親的敕封, 奏請封娘親為齊國夫人, 叫辰王給訓斥了。”
“哦, 辰王怎麼說?”
“辰王說, 娘親是我的……朕, 是朕的義母,於朕有養育大恩,實同太後, 眾臣工必當大禮敬之,說朕還沒親政,不能下旨敕封, 然旁人也不能越俎代庖。”小皇帝從她膝頭爬起來, 背著雙手,板著臉學著裴三的樣子——“我等身為臣工, 哪有臣子敕封主上的道理。”
薑采青噗嗤一笑, 拍拍小皇帝的腦袋說道:“你如今年紀小, 到朝堂上多聽多看, 心裏學著, 將來親政了, 一定做個有作為的皇帝,可別跟你那沒見過的爺爺似的,老昏君一個。”
對老皇帝終究不滿, 薑采青當著壯哥兒的麵便也就這麼罵了。
可沒想到的是, 隔日一早,那老昏君的詔書就送到她麵前來了,遣詞造句拽了半天,竟憑空給她捏造出一個“平王義妹”的身份來,說什麼搭救平王遺孤、撫養幼帝有功,封了她一個“輔國長公主”。
東都到京城,快馬飛騎也要幾日來回,得,不用問,老昏君如今還不是看著裴三臉色行事,眼下對朝廷來說,被前篡位偽帝軟禁東都的太上皇,其實也就是個好用的印章作用。三爺早就準備好的,裴六怕也早就知道。
薑采青略略一想,便也明白了裴三的算盤,繞了這麼一個彎子,說她是平王義妹,受平王生前囑托,隱身民間撫養幼帝,給她弄一個輔國長公主的身份,自是擺脫了張家寡妾這樣尷尬的名頭,又能讓她來去自由,不必拘在這宮中。
然公主也好,寡妾也罷,終究不過是過眼煙雲罷了。
經曆過這許多,薑采青深深以為,莫名穿到這裏,隻要平安無虞,衣食無憂,問心無愧,能逍遙太平過日子,便是最大的幸福了。
詔書一出,朝野上下自是要大肆朝拜恭賀一番,薑采青就沒打算在這京都的權貴圈子裏混,自然也懶得與之接觸太多,好容易打發走了來拜賀的命婦,茵陳悄悄來稟報說,景瀾宮那邊薛婉華鬧起來了,拚著一死也要見她。
“見我?可有人跟她說了什麼?”
“午後內侍傳了三爺的話,要送她去沂州給裴老夫人守墓,即刻就走,她痛哭一場之後,死死扒著門框不肯走,便隻哭喊著要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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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見到薛婉華,她憔悴了許多,雙目赤紅發絲淩亂,比不得前日高髻梳理的齊齊整整,那樣貌幾乎是崩潰了。
這女人本以為,裴六必定是對她還有舊情的,隻要見到裴六求得他心軟,經營得好,若是舊情重敘,靠著裴家這棵大樹,她照樣能重回富貴尊寵,以裴家兄弟今時今日的權勢,說不定比做之前皇妃還要風光。
然而等啊等,裴六沒等來,卻等來了幾名侍衛,說是裴三和裴六親口下的令,要送她去沂州給裴母終身守墓。薛婉華頓時崩潰了。
“你終於來了。”
薛婉華樣貌雖然頹敗,說話倒還清醒,眼神中卻帶著某種困獸的光澤。
薑采青薑采青揮退一眾侍衛,望著眼前的薛婉華,心裏輕歎,實在也不知能怎麼勸慰她。
用那句現代的俗語說,腳底的燎泡,自己個走出來的。然而同為穿越女,麵對著這世上可能是唯一懂你來曆的老鄉,薑采青看她這樣,心中仍是不忍。若是在現代,這女人所作所為,少不了要讓人罵一句“水性楊花忘恩負義”,弄得個道德敗壞名聲臭,卻罪不至死。
試想以薛婉華的心性,囚禁守墓終生,根本是生不如死。
“我已經轉告了,可裴六不願見你。”薑采青平平緩緩地陳述,再次問道:“還有什麼我能幫你的嗎?”
“你想不想回去?”薛婉華突然問道。
“回去?”
“回去,回你我來的地方,回到現代文明社會去,這鬼地方,我一分鍾也無法再呆了。”薛婉華崩潰地失聲痛哭。
“可是……哪有辦法回去?”
“有,有!”薛婉華像是又燃起一絲希望,急切地喊道,“我知道我們為什麼會穿來這裏,我知道是什麼原因,隻要你我齊心,總會找到法子的。”
“你……你說真的?我們為什麼會穿來這裏?”薑采青存著幾分懷疑。
“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聽說過《推.背圖》吧?”
“跟《推.背圖》有什麼關係?”
“有關係的。你該知道,我剛穿過來的時候,原主是在蜀地,染了疫病死了的,我穿來以後,有一個廣元道人巧合救了我,他能看出我異世穿越的身份,據他說,之所以有人會穿越,是因為當年袁天罡和李淳風寫《推.背圖》時,為了推算後世,便利用自身異能,在時空中打開一條通道探看,這條時空通道連通古今,打開之後沒能全部消除,像你我這樣的,便是機緣巧合遇上這條時空通道,自身磁場相符合,被它吸進去到了別處,這就是穿越時空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