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一個孤兒(2 / 2)

我大驚,說,有這麼厲害嗎?

他斬截地說,有,世界上任何一門學問,都是生命形態學,而道教,是我們東方人的生命本質學。

我很感謝他的教誨,我也決定把我的思考本土化,之前我喜歡許多西洋的東西,喜歡前沿學科,後來,我變了。

我們家族的曆史裏,包裹著許多複雜的內涵,我在裏麵涵泳,可思考的東西太多了。一個就是曆史。當然,關於曆史,真的不能說是信史,它是一個主觀性很強的東西,帶有想像成分,誰都在今天的處境裏描述過去;一個是關於日本人入侵。我家族裏的長輩和日本人有過往來,或者叫瓜葛。這裏麵的故事成了我們家族後人的痛;還有一個就是關於女性的命運。女性在中國傳統社會裏,就是一個像我家太奶奶一樣的童養媳。我的命運,我媽媽枝子的命運,都那麼飄忽無助。唯獨太奶奶,後來成了官方意義上的講述者。

我後來嫁給了一個軍人,生活在廈門。

看到天空中的村莊的那天晚上,我忽然給我弟弟打電話,那一年電話費還死貴,我說,韋雄黃,你在哪裏?

他說,我在溫州。

我說你不要瞎跑瞎跑的,跑得魂都找不到!你怎麼不去北邊找爸爸?

他說,我沒有爸爸。

我說,他打招呼要你去,你偏不認他!

他打岔說,姐,你現在好嗎?

我說,韋雄黃,你在天下野跑,有沒有看到過,想到過韋家大村莊?

他說,沒有,姐。我沒去過那裏。你這麼遠打長途就說這個?你是不是該吃藥了?

我說,韋雄黃,那你有沒有感到身後始終有人喊你?

他說,有啊,我總感到媽媽在洲上喊我回家吃飯。

……

那年我弟也大學畢業了,他本在縣城工作,還生養了一個女兒,但他不安分,跑走了,趕中國洶湧澎湃的一波改革大潮,我氣他到處抓瞎,其實那年頭我父親利用他的影響力很想照顧他,雄黃是他兒子,唯一的一個兒子,但他不領情,不去。

我父親在這個故事裏,是一個不重要的角色,他很可憐,想得到自己的兒子,卻永遠得不到。

我早年的生活裏,主宰一切的,是我爺爺。我爺爺可不是個一般的鄉村幹部,他以前跟我太爺爺後麵學過道士,解放後當了幹部。我記事後,家裏的一切他說了算。

我不重要,讀者朋友請把我放在括號裏。我不過在整理,出版我們家族的故事,這是我應該做的。

當然這本書,後麵我弟弟韋雄黃還會來說他自己的故事。

他們是男性敘事,我是女性敘事。太奶奶也是女性敘事,女性敘事覆蓋他們男性敘事也應該的,有一點我堅信,我們女人更本位,更沒邏輯,但更真實。我們創造野史和傳奇,他們創造正史和合理。哈哈,所謂的合理。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