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活了一生,也是很不容易的。
她遇到了我家的太爺爺,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她對此絲毫沒有感覺,她從沒有和我說過這方麵的感覺。我認定她沒有感覺,她覺得應該那樣,她就那樣。這就是一個女人的命,我太奶奶的卑微的命運。
如今,她已經消散,化為了塵土,在風裏唱歌。
她作為一個女人,依附於我們家族而存在,她被取消了自己的存在。
她說我太爺爺以前是一個了不起的人,頂頂風光的人,而她,最初是我們家的一個小童養媳。
她對我說,她就是做牛做馬,永生永世也願意到我們韋家來,服侍我們韋家的人,因為她覺得在我們家待著有勁,我們這個家族裏麵有特別好玩的事。
我不認識我的太爺爺,他生前我沒見過他,照片可能有,大概放在什麼有灰的地方,我也不會拿來看。我跟他沒關係,我出生的時候,他早已經死了,我跟我太奶奶有關係。
他的事,都是我太奶奶告訴我的。
我太奶奶每次和我說家族的神秘前,都要說:千萬不要和外人說哎,你可千萬記清了哎,一說就不得了哎!
天意囑我不要說神秘,我不知道我說了以後會怎樣。
我想,總是不會有什麼大礙的。因為我對家人沒有刻毒的情感,我說他們的事,我實際上是在尋找我自己生命的源頭。
天給我們每個人的生命以情感,它在我們的血脈中相傳,嫋嫋拂動,我們有理由知道它的來由和去向。
現在,由我來講述太奶奶講述過的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