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次去縣城時,還沒有什麼風波,可等他們第二次去時,有關於他倆尤其是孟謹元的消息,卻早已傳遍了大街小巷。
“那位就是孟閣老吧?聽說是個大官!”
“咱們縣城出去的,當年中了探花郎,還聽說他進過翰林院呢,後來才去了內閣,都是真正的讀書人才能去的地兒!”
“邊上那個是他發妻吧?”
“是呀,夫妻恩愛幾十年,生的兒子各個都成了才,最能耐的已經當上了戶部尚書。知道這是啥嗎?大官,特別厲害的大官!咱們縣太爺見了,立馬噗通跪下來給人家磕頭!”
“真有那麼厲害啊?喲,還真別說,縣太爺來了!”
“快看快看,那是縣太爺啊!!”
小地方的人甭管聽了多少流言,對於官階一類終還是一知半解的,尤其對於很多人來說,這輩子見過最大的官兒,就是縣太爺了。
等親眼目睹了縣太爺帶著一幫子官吏、鄉紳,恭恭敬敬的上前給孟謹元行禮問安,先前那些猜測才仿佛終於落到了實處,看得周遭的老百姓那叫一個嘖嘖稱奇。
能不稱奇嗎?甭管孟謹元告老之前是多大的官兒,關鍵是他已經告老還鄉了,沒了那身官服,隻著青布長衫,這不就是個普通的糟老頭嗎?怎麼就能讓縣太爺跟個孫子似的上前問安呢?
其實他們不知道的是,若真能當孟謹元的孫子,縣太爺做夢都能笑出聲來。
官拜正一品的內閣大學士啊!
若不是他一再堅持要告老還鄉,聖上還不肯放行呢。再說了,他是歸隱田園了,可他那些能耐至極的兒子、孫子們卻還在朝堂上,若能攀上關係,那絕對是一步登天的好事兒。
可惜呀,人家不吃這套。
別看孟謹元最終還是入了內閣,簡在帝心。可事實上他在京城的人緣特別差,怪隻怪他為人太耿直,又在禦史台待了小半輩子,基本上把能得罪的,不能得罪的,都統統得罪了個遍兒。而他之所以能得聖上重用,也就是因為他從不拉幫結派,是個徹頭徹尾的皇黨。
在這種情況下,指望他去拉拔一個七品縣令?他連自家兒子孫子都懶得管,才沒那麼閑情逸致呢。
又來過幾回縣城後,孟謹元就不愛來了,他覺得神煩,那些人就跟蒼蠅似的嗡嗡叫著往他跟前湊,動不動就鞠躬作揖喚先生。單這樣也就罷了,偏還有看不懂眼色非要送上重禮的,他若真缺那麼點兒錢,何苦早早的退下來呢?沒勁兒透了。
回頭,孟謹元就不來了,隻老實待在楊樹村孟家,或是泡一壺清茶焚香品茗,或是索性帶著學生們高聲朗誦三字經、百家姓,再不然他偶爾也會跟著老妻往山上走走,隻是一般都走不了太遠,就會被堵個睜著。
胖喵倆口子的兒孫們啊,莫說周芸芸和孟謹元了,連三囡都搞不清楚誰是誰了,反正算下來都是胖喵的孩子,他們一代又一代的給老周家捎野味,若是聞到了周芸芸的氣息,還會叼著野雞野兔就將人堵在山腳下。
到了後來,也不知哪個聰明的家夥認準了孟家的門,時不時的就能在院子裏撿到些吃食,野雞野兔占了多數,有一次卻直接給送來了一整頭的大野豬。
就和最開始一樣。
一模一樣。
……
賺眼,他倆回鄉已有數年了。
在歸鄉後的第二年,大金依著承諾帶著媳婦兒和老爹回來了,至於京城裏的買賣全交給了他的孩子們。隻是沒過一年,周家阿爹還是去了,就葬在周家祖墳裏,跟阿奶,跟大伯、二伯他們作伴。
再往後,就到了孟謹元八十大壽之日。
早在一月前,孟家所有的兒孫都齊齊的趕到了楊樹村,為老祖宗慶賀壽辰。
最叫人意外的是,就在壽宴當日,聖上派人送來了壽禮,千裏迢迢一路從京城送到了村裏,敲鑼打鼓的扛著牌匾紮著紅花,抬著一口口奢華的箱奩,叫所有人都看得失了魂。
所以說,還是要好好念書啊!
除了會念書還得娶對媳婦兒,沒見孟閣老非但是寒門出身,還無親無故孤身一人走上仕途,卻因著媳婦兒特別能生,生出來的還都是格外能念書的,愣是在短短幾十年間,一下子蹦出了好多個姓孟的官員。
這才是最大的福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