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亦被人密報給了蕭道軒。聯想到毒害皇嗣一事,蕭道軒不禁懷疑,此事何容琛是有所縱容。他震怒之下,收回了重華殿對大皇子的撫養權。
何容琛整個人如被抽了主心骨,慌得她外衣都來不及披,赤腳披發趕去禦前申辯,字字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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酈清悟在這片識海中,走得快,看得也快。到這裏時,他忽然不知該生出怎樣的心情,麵對曾經的父母。
或許是分別得太久,也就更為遙遠。
其實他小時候,也是本能地排斥其他“娘娘”的。在兒時天真的世界裏,父親是獨有的,母親是獨有的,為什麼還會有其他“娘娘”來幹擾他們?
漸漸長大了,聽父親對母親無奈說,為君者,一舉一動不由自己。要待她們有恩澤,朝堂才不至於猜忌。那時母妃聽後笑了笑,有點苦。“我知道,所以不曾怨過你。”
那時他才恍惚明白,這幸福背後可能是許多人的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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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看到何容琛,更是能感受到,因君王獨寵一人,而將這愛寵,建立在了壓抑其他妃嬪之上的殘忍。
勾心鬥角,也許錯的並不是妃嬪,也不該由她們背負罵名,這樣的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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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寒涼,蕭道軒在紫宸殿內批閱奏章,何容琛在殿外苦跪不息。
宋逸修挑燈花的間隙,蕭道軒淡淡問了句,她還在跪著麼。
跪著,五個時辰餘三刻了。
宋逸修手下的燈花劈啪爆響,他的聲音隱於跳躍的燈花下,不疾不徐,亦不平靜。
他說德妃入宮已六載,在那些詭譎算計中,她至少磊落。他說陛下也知顧奉儀是何等性情之人,德妃被顧奉儀托孤,必然有其……
你欣賞她。蕭道軒打斷,燈花一跳,他掀起眼簾,隔著光影問道。
宋逸修收回挑燈花的手,不再言語。他還是有所保留的,而蕭道軒依然敏銳。他理了理手邊奏章,說,欣賞豈是臣等敢非分的,她畢竟也是從東宮出來的老人了……這柳元培的奏章,有兩個錯別字。
他的話含了勸誡之意。蕭道軒擱了筆,良久,才道,去給她加件衣裳,念她一片真心,讓她把大皇子抱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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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是後半夜了,何容琛瑟瑟發抖地跪著,紫宸殿門忽然被打開,內裏的明亮燭火,將外麵漆黑辟出了奢侈的光明。在這光明中,宋逸修手中挽著衣服向她走來,披在她身上,又自作主張,遞給她一個手爐。
“陛下聖諭,念德妃一片真心,送大皇子回重華殿。”
何容琛心中一寬,軟坐在地。宋逸修向她伸出手,他背後的光,更亮了幾分,幾乎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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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令鳶看著何容琛伸出手,在紫宸殿的燈火前,兩手交疊,宋逸修將她扶了起來。
那一幕雙手交疊的剪影,不知怎麼,深深映在了謝令鳶眼中。
也在此時,她聽到身後的馬蹄聲。她警惕地回頭,卻看到了黑夜中堪稱明媚的顏色——
那人一襲黑衣,烏發高束,他頭頂是冷寂的月光,身上是秋夜的霜色,騎在馬上,目中映出她後,倏然一亮,似是放心了的模樣。
謝令鳶也長長的鬆了口氣,終於把素處仙君這尊神等過來了。
太後的識海,太過磅礴厚重,她難免有力不從心之感。多一個人來作伴,都是好的。
忽然又察覺此情此景,酈清悟來的不大是時候——何太後正在回憶他親娘的傻白甜呢,他來就看到,這種謎之尷尬是怎麼回事?
酈清悟縱身下馬,那馬看到謝令鳶還倒退了兩步。
“我看你五個時辰都沒出得來,料想你遇到了麻煩。方才進來後,發現何太後的夢是個‘連環劫’,一個人確實不好應對。”
借著流光皚皚的月色,他看到謝令鳶眼中似有水光,這使他一閃而逝地有了點擔憂,步伐也頓住了,手中現了塊帕子遞過去。
謝令鳶怎好說她是被蕭道軒氣的,蕭道軒的兒子還一臉天真地遞塊帕子給她擦眼淚。她接過帕子,話題生硬地接了回去:“連環劫是什麼意思?你怎麼看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