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吩咐把這人拍打完雪,拉進屋裏,問:“你是哪裏人?怎麼落到這地步?你又是怎麼知道屋裏算錯了的?”
那人道:“我是山西某縣人,家鄉遭了大災,全村人餓死大半,隻好逃荒到這邊。沒地方去呀,尋思讓雪蓋住還冷得差點。至於賬目,我一聽你念,自己在袖子裏掐算,得數就出來了。這法子叫‘袖裏吞金’,我打小時候學的。”
有這麼神?管家讓大家靜下心,再算。這要飯的隻在袖子裏掐一遍,果然分毫不差,比算盤快得多了!他吃了一驚,趕緊把東家請了來。東家見得了這麼個人才,很是高興,說:“你既然沒地方去,願意不願意留下,幫我管管賬呀?”那還有不樂意的?山西人歡天喜地地留了下來。
山西人袖裏吞金的算法絕,他又很是精明能幹,把帳目管得井井有條,東家十分賞識,第二年,提拔他當上了管賬先生,還特地指派了個小夥計專門伺候他。
一晃過了兩年。這一天,東家打管賬先生窗前經過,看見伺候先生的小夥計躲在窗外流淚,就問:“你怎麼啦?”小夥計委屈,哭得更厲害了:“先生拿雞毛撣子打我。昨天夜裏我替他鋪被,沒留意漏在褥子上一根條帚篾子,先生就說硌得他一夜沒睡著……”
為這點事就打人?東家大怒,真是小人得誌,分外猖狂!想當年他在窗外披雪避寒的狼狽樣子轉眼就忘記了!這樣的人再有才也用不得!過了幾天,他把山西人叫到跟前:“先生,京城有點事,你把信替我送去,這是路費。咱這買賣做得不好,用不了這多人,你送完信,就不必回來了。”
這就是辭退不用的意思。山西人也沒多說什麼,接過信件、銀子,告別東家走了,一去再無音信。這邊東家失去了難得的人才,當然舍手,然而,一想起他稍稍得誌便飛揚跋扈的樣子,也就恨恨地想,辭了就辭了。
幾年後,東家外出辦事,到了山西界,恰好是當年辭退的那位先生的家鄉。他突然就想起了那先生,不知他現在過得怎麼樣了。這念頭一生,東家處理完事情,專程去了那先生的村子。
這一帶又遭了災,旱得厲害。東家尋過一排土坯草房,在最破爛的一間小馬架房前停了下來。據村裏人說,這就是先生的家。屋裏昏暗潮濕,丁點家具沒有。東家歎了口氣,這樣的地方怎麼能住人,這樣的日子怎麼能對付下去?都是他自己找的。又打聽,說是先生去田裏鋤草了。他找到那塊田,四望沒個人影呀,低頭一瞅,隻見地壟溝裏躺著個人,赤著上身,被烈日曬得渾身冒油汗,汗水把土地都洇濕了一大片,地壟溝裏橫著根鋤頭,先生腦袋就枕在鋤杠上,隻睡得鼾聲如雷!
東家又疼又氣,便用腳碰碰他。先生睜眼,見是當年東家來了,慌忙跳起來見禮。
東家問:“你身上硌得一疙瘩一塊,怎麼能睡得著?”
先生答:“東家,我實在太累太困了,不但睡得著,並且挺香的。”
東家又歎口氣:“當年你在我那邊,那日子多麼舒適,跟今天怎麼比?誰知道一根條帚篾子就硌得你通宵睡不著……”
“東家,您這話就不對了。”先生說,“這叫此一時彼一時也。當初在您那兒,我操心累得精疲力竭,夜裏哪能睡得下呀。而現在,苦當然是苦了,可我粗茶淡飯吃飽了,啥也不想,這是兩回事。”
“我明白了。”東家說,“當初隻以為我救了你,其實你付出的更多,錯怪錯怪。請先生別計前嫌,仍然回去幫我,今後您再怎麼擺譜,我也絕不感到過分就是了。”
在家敬父母,何必遠燒香
打爹罵娘的茬兒,到處都有,可是改了的,這叫江山易改,秉性難移。咱今天說這麼一段:
某條山溝裏有家姓蔡的,就寡婦老娘領著兒子過,兒子蔡小漸漸長大,長了火性,添了能耐,看著老娘不順眼,張口就罵,罵來罵去不解恨,抬手又打。老太太年紀大了,哪扛他打?打一次,昏過去,好幾回打得尿在褲子裏。
鄰居人都知道蔡小不是東西,日久天長,他打他自己的娘,也不能總去拉勸。不過,他這一弄名聲臭了,沒人和他來往。
蔡小的日子就更窮。窮了脾氣就更孬,就把個老娘打得更勤了,直到30多歲,他還是沒討上老婆。窮不說,就那壞名聲,誰敢跟他過呀?
蔡小窮極了,就想,我往西天拜佛去。一步一個頭,磕到西方,不信感動不了佛爺菩薩,讓我過幾天好日子!
他去附近的廟裏,向老和尚打聽去西方的路,並把他的打算說了。
老和尚說:“善哉,你當真要誠心拜菩薩?”
蔡小說:“我若有三心和二意,天打五雷炸成肉泥!”
“那就好辦了。我告訴你,當真有一尊活菩薩,隻是你肉眼凡胎,跟個瞎子似地,認不出來。你若是把這活菩薩敬奉好了,比你去西方受苦受難省事多了。”老和尚說。
蔡小撲通跪下:“求師傅指點,哪個是活菩薩?弟子若找到他,一定好生侍奉。”
老和尚說:“今日中午,你能看到:有個披頭散發、衣衫破爛、倒趿著鞋的老太太,那就是活菩薩。你要待她不恭,那可真要天打五雷轟成肉泥了。”
蔡小謝了和尚,想回家取件好一點的衣裳去找活菩薩。敞開院門,他娘見兒子回來了,心想還沒做飯呢,這頓打又免不了啦。嚇得她急忙下地,鞋也來不及穿,竟倒趿了出門,去迎接兒子。
蔡小看見老娘迎來,正想一腳踢倒,低頭一瞅,我的媽,披頭散發,衣衫不整,倒趿著鞋,原來她是活菩薩,我從前當真是死罪死罪了!他搶上一步,跪下,磕頭如搗蒜:“娘呀,兒子出去回來晚了,您快上炕,兒子點火做飯你吃。”
老太太嚇了個半昏,好久才省過神兒來。見兒子並無惡意,這才一把抱住,放聲大哭。
蔡小從此孝順母親,勤勞肯幹,漸漸出了名,方圓幾百裏,都知道他是個大孝子,鄰居們也願意和他走動,遇事相互幫助,他的日子一天好似一天,媒人也踢破了門坎子,到底讓他選了一個中意的女人,娶了過來,轉年,兒子有了,又兩年,閨女也有了。
一家五口三代,日子沒有比這更順心的啦。
吃水不忘打井人。蔡小想想當年多虧了老和尚,便帶上香火錢,去廟上拜謝:“若不是老師傅指點迷津,弟子怎知道俺娘是活菩薩呢?這一敬奉,家中什麼都有了你說。”
老和尚笑了,又念一句:“善哉!”然後對蔡小道:“施主還蒙在鼓裏,什麼活菩薩!你想想,人活在世上,哪能單憑自己的能耐?要跟大家相互幫助,互通有無,才能存活下去。一個連父母都不敬的人,誰肯跟他來往?他不窮,還要怎地?你孝敬母親了,才得到人們的諒解,有了今天。這就是‘在家敬父母,何必遠燒香’的道理嗬。”
蔡小恍然大悟。
他對母親更好了。
黃小二撿爹
黃小二是個沒爹沒娘的苦孩子,長到十五六歲時,人瘦得一巴掌攥了的樣子,隻好在一家客店裏當個打雜的,不掙錢,也就是供個飽肚子,這樣,一幹就是三年頭。
店裏住下個木把,年紀有六十上下的光景。住著住著,老木把病了,躺在店裏爬不起炕。掌櫃的道:“店家,店家,有錢才是家。如今這老東西病成這樣,眼見沒錢拿宿費了,弄不好,死在咱這兒,可要血命了,攤上官司不說,還得給他當孝子發送呢。”就找黃小二去攆他走:“店裏窮,又沒得地方,你再改投家大的吧。”
黃小二這孩子心善,說不出口。掌櫃的便罵他:“癩蛤蟆打不出個響呱呱來,天生你是尿鱉子貨。”自個兒去說:“客呀,明兒找樹大枝茂的場兒歇著去,咱店要卷鋪蓋卷兒啦。”
店裏客多,看熱鬧的不少。老木把眼淚刷地下來啦,他衝大夥喊:“哪個是我兒,快來管管我,磕仨頭我就認他!”
圍觀的“哄”地一聲笑炸了:病成這樣,給人當孫子當奴仆也沒人要呀,反要認兒子,這老頭準是瘋啦!
不用說,誰也沒肯撿這個爹的。冷場了好久,突然聽人群外一聲大喝:“我是你的兒,爹呀,我來管你!”話音未落,人叢分開,闖過來一個瘦巴巴的年輕後生,正是黃小二,一膝蓋跪在老木把炕前,說:“我在這世上,因缺了父母少人憐;您在這世上,為少了兒女沒人憐,今兒個我就認你作個爹爹,咱爺倆缺的短的,都齊全啦。”說罷,當眾趴在炕前,磕了三個頭,說:“爹爹,孩兒給您叩頭了!”
看熱鬧的都以為黃小二中了邪。掌櫃的也生氣,本來眼瞅把老棺材瓤子攆走,就了了心事,偏這小子半道殺出來,讓他怎麼收拾?於是說:“小二,你既然認了爹,快領你爹自個兒家去過日子吧,別在這兒耽誤了掙錢!”
黃小二原是可憐這老木把人老體殘,加上他從小沒父母,一賭氣,認了爹,見掌櫃的家中趁那麼多錢,卻如此無情,不由氣上心頭,脖子一硬:“我走,我接著俺爹走!”
黃小二將老木把領出客店去哪?他自個兒也不知道。老木把說:“孩兒呀,前麵不是有個破山神廟嘛,咱爺倆兒先去那兒躲一躲行不?“
沒店錢,沒飯吃,掌櫃的又趕黃小二走人。小二自幼沒了爹娘,直覺得這老木把可親可憐,走就走。他背起老木把,提上他倆的東西,便走出店門。
求爺爺告奶奶,討弄了幾吊錢,在山神廟裏,稻草當鋪,香爐作鍋,黃小二和老木把活了下來。老木把說:“孩子,你萬不可再去那家客店打雜了。咱們沒飯吃,你開荒種地行不行?”
黃小二道:“您是我爹,我聽您的。”
開了很多地,種了不少莊稼。老木把吩咐:“留一些地種蕎麥,我有病,要三千斤蕎麥煉丹,才能保命呢。”黃小二說:“都依你。別說三千斤,六千斤也成。”便把開出的地大都種了蕎麥。
這一年蕎麥收成特好,黃小二深知他這撿來的爹為他出了好主意,便找老木把合計,怎樣用蕎麥煉丹治老頭的病?老木把說:“你先打發人去客棧看看再說。”
打發的人回來,黃二小差點嚇死,原來,那客棧依山傍林,最不安全,兵荒馬亂之年,土匪很多,就在黃小二背老木把離去的第二日,胡子(土匪)下山,把客棧洗殺了個一幹二淨!
黃小二十分感激老木把無意之中救了他的性命。他待老木把如親生父親,那真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後來,黃小二攢足了錢,就娶了個媳婦。娶媳婦歸娶媳婦,黃小二對老木把依舊如親生父親,他想,若沒有老頭,他還不得讓胡子殺啦?他一遍又一遍地問:“爹,您那病好點啦嗎?”
老木把說:“我的病非蕎麥煉丹不能治。你一定要把家中存的蕎麥種全種上,秋收下來,才夠爹的藥料。”
黃小二聽他爹的話,壘個大囤,把蕎麥都留下作種,準備明年一並收成了,治老太爺的病。
這年冬,老木把一病再沒起炕。他把黃小二叫到跟前,說:“兒呀,世上再沒你這樣的兒子啦,我死後怎麼報答你呢?一,省下蕎麥種,兒孫餓不著;二,留件破棉襖,兒孫凍不著。”說完,他艱難地把身上的破襖一脫,遞給黃小二,腦袋一歪,便絕了氣!
黃小二心中難過。這本來沒爹,好容易撿了個,才一二年,就死了,他還沒孝敬夠呢。發送完老木把,得守夜呀。黃小二便把老頭的破棉襖拿來,一邊哭,一邊想,老頭一輩子沒個稀罕物,隻這件破襖,整天摟著枕著。情領了,東西讓他帶去吧。便扔進火裏燒。可是,棉襖穿得年頭忒久了,油脂麻哈,又鹹又濕,放在燒紙灰裏半天不著。黃小二不由地哭出聲來“爹呀,你這是不舍得帶走嗎?可我見著這東西就傷心呀。”邊禱告,邊把那千補萬納的破補丁撕下來往火裏扔。
這一撕,了不得嘍:破補丁裏掉出銀票來,再細找,戒指、耳環,都是那上等純金!
黃小二發了,立馬蓋上大瓦房,把老爹的牌位供上,另外,那件破棉襖也擺在了供桌上,一日三遍,磕頭叩拜。
轉過年,莊稼長到半尺來高,突然天降大雪,將苗兒凍了個精光。這下子莊戶人苦了,再種,不趕趟,眼睜睜地要餓死人啦。
多虧了老木把支使黃小二攢下好幾千斤蕎麥。蕎麥那東西入伏天才種,黃小二連自己帶鄉親,都種了蕎麥。老木把真長著前後眼,不是他托詞說蕎麥治病,哪來的種子?這年秋作物大收,家家戶戶靠蕎麥度過了荒年。
接生婆救狼母
長白山下果鬆鎮,從前有這麼老兩口,無兒無女,住一間小趴趴房,老頭會劁豬,老婆會接生,因此人緣還不錯。
一天晚上,下著毛毛小雨,老兩口吃完飯,剛要吹燈睡覺,這時候,就聽見有叩門的聲音,老頭問:“誰呀?”也不見答應,還叩。敞開門一看,門口坐著一隻大公狼,見了老頭開門,尾巴亂擺,掃得地上砂石嘩嘩響。
黑燈瞎火狼撞門,老兩口嚇得半死。老頭戰兢兢地問:“你是奉山神爺的命令,來吃我的嗎?那就吃吧,把我老太婆留著。”老太婆說:“別,要吃吃我,我巴氣喘的,留著也沒用。”可老兩口爭來爭去,那公狼隻是搖頭,眼裏還淌下淚來。
“你家中是不是有難心事,要我幫忙?”老太太問。
公狼趕忙點頭,又掃尾巴。
老頭就說:“那我去。你個小腳的,上山爬嶺哪成。”
可老狼不讓老頭去,它用腦袋往屋裏撞老頭,又張嘴咬住老太婆的衣服往外拖。
“噢,”老太太一下子明白了,“你是讓我去接生嗎?”
這公狼用兩條後腿支坐著,兩隻前爪連連給老太太作揖,眼淚淌得更急。
老頭說:“管咋說,也是性命,咱去。”說要套小驢車,可驢怕狼啊,那驢嚇得屎尿嘩嘩地,坐在地上不肯動窩。
公狼趴在老太太跟前。老太太說:“這是要馱我?”騎上去,那狼就馱著她上了山,翻山越嶺鑽樹棵子,十分小心,那樣子是怕磕著她。來到一個陡砬子跟下,見一個石洞,洞裏有草,草地臥著隻狼,隻剩下一口氣了。老太太在黑暗裏給它揉肚子,又紮針,折騰到天放亮,才給它接下四隻小狼崽子。
小狼生下來,大公狼看看小崽兒,就圍著老太太轉。老太太說:“你們要吃了我下奶?那就吃吧,省得餓死你的孩兒。”
公狼並不下口,它又趴在地上,讓老太太騎著,穩穩當當地送回了家。
老頭把燒紙都買好了!
這件事過去了十二天,一大早,老兩口又聽到叩門聲,起來一看,見院子裏扔著一口半大野豬。這早上小雨,道濘,細看,有兩行狼爪印,從山上下來。老兩口很吃驚:“狼怎會知道報恩?”又過了整整一月,那公狼又送來一隻麅子。
原來這東西還知道孩子滿月!
打那以後,再沒有什麼野物送到老兩口門前,可有一樁,在哪條溝裏住的人,無論養什麼小牲畜,從來沒讓狼禍害過,不信,你打聽去,果鬆鎮的人個頂個這麼說。
借力正骨
清朝末年,辛莊有這麼一位老中醫,專治跌打損傷,給人接骨,行醫幾十年,治好病人無數,他的名聲傳出方圓幾百裏外,越傳越神,有人甚至說親眼見過他表演給大夥看:三伏熱天,把抽穗的高粱貼根砍斷一棵,然後接成原樣兒,再貼上他自製的的接骨膏藥,你守著看吧,大晌午頭兒那棵砍斷的高梁連葉子都不打蔫兒,你說神不神?
這話有人信,有人不信。一個年輕的洋大夫就不以為然:“中醫盡多無稽之談,不講科學道理。高粱沒血肉,它怎麼能貼人的膏藥?不動手術不打石膏,憑一貼膏藥就能接骨,老東西純粹是欺世盜名,嘩眾取寵,騙人錢財!”這話傳到老中醫耳朵裏,老中醫隻是冷笑兩聲:“我不跟他計較。反正他年輕,再說啦,大路朝天,各走半邊,急什麼。”
說來也巧,那洋大夫沒過多久,就平地摔了一跤,大胯關節錯了位,痛得慘叫連聲,沒人能治。總不能眼看著殘廢了呀,好心人就勸他:“你雖然學的西醫,跟中醫都是治病救人,並非勢不兩立,就去求他吧。”洋大夫無奈,隻好拄著雙拐,親自登門去求那老中醫。
老中醫看了病情,搖搖頭說:“你怎麼拖了兩三天才來?這要多受不少罪的。”拿出三帖膏藥:“你從前門來,卻必須打後門回,這是規矩。回家後貼完這膏藥,就不必再來了。”後門卻比不得前門那樣平坦大道,隻是一條從草叢踩出的毛毛小路,崎嶇不平,一個拄拐的病人走起來是特別艱難。洋大夫心裏想,中醫真是腐儒,這麼多沒用的死規矩,還自稱什麼國粹。嘴裏卻沒講出來,拄著雙拐,打後門出走。
洋大夫心裏猶自懷疑老中醫這膏藥能不能誤了他的病呢,慢慢出得後門,走了百十步,猛然斜刺裏咆哮出一條炕沿高的大黃狗來,瞪著三角眼,咧嘴呲牙,直奔洋大夫!嚇得他邊高呼救命,邊後退,可這裏離老中醫的房宅已遠,哪裏還有個人影?洋大夫這回恍然大悟,這老死頭子分明是忌恨我說他中醫無用,這遭想借惡狗傷我的命。求救無用,不如跟它拚了,僥幸打跑它,再做理論。想到這兒,洋大夫揮動拐杖,與那黃狗搏鬥,可那狗不依不饒,雖然沒傷著洋大夫,卻是步步緊逼,不大工夫,把洋大夫累出一身汗來。
正在危急關頭,就聽一聲猛喝,那大黃狗立刻老實了,跳開去趴在一旁喘氣。洋大夫一看,是老中醫來了。想起剛才差點遇害,他不由怒容滿麵:“老人家,您這麼大年紀,不該跟我後生小子一般見識的……”
“哈哈哈哈,後生哥,你誤會老漢了。”老中醫一陣大笑,“這黃狗不會傷人,我是讓它幫你治腿的。現在,你的腿……”說到這兒,洋大夫才發現,自己那錯位的大腿不知道什麼時候複位了!
“這……是怎麼回事啊?”洋大夫一臉疑惑。
“年輕人有所不知。老漢雖然正了一輩子骨,對這樣的病痛了如指掌,可如今年老力衰,你那地方正在大腿跟部,我推拉不動,它怎麼能複位?因此想出這法子,讓黃狗假裝咬你,你緊張中忘記疼痛,恰在抵擋黃狗的時候,一腳踏空,錯位處就複了位,這權且叫借力正骨吧。”
原來如此!“那老人家也該事先告訴我一聲啊,看把我嚇成這樣。”
“告訴你,還會有這效果嗎?”
洋大夫這回心服口服了。難怪老人家名聲傳得這麼響亮,瞧人家這份智慧!他“噗嗵”一聲跪倒在地:“我想拜老人家為師,中醫太了不起了。”
“不,無論中醫、西醫,都有它自己的長處,問題是不能把它看死,要對症施治,還得勤動腦筋,才能有所突破。別看我這把年紀了,還想研究西醫的長處呢。你若不嫌棄我人老絮叨,可以留下,咱倆相互切磋。”老中醫客氣地扶起洋大夫。
據說,後來那洋大夫的醫術比老中醫還要高,可他再不敢小瞧中醫了。
劉伯溫看風水
元朝末年,中國出了個劉伯溫。這人是個半仙之體,能掐會算,據說後來他就是靠著這些能耐,輔佐朱元璋掃平四海,建立了大明王朝。其實世上哪有什麼半仙之體和能掐會算這一說呀,他分明是靠現代人講的辯證法才成的事。下麵咱講個看風水的故事:
劉伯溫一肚子詩書,渾身的能耐是真,可就是家中沒有錢財去孝敬當權的贓官們,自然也就別指望考上個一官半職。人總得吃飯活命呀,他幹脆流浪四方,打個卦、看個相,騙口飯吃。
這天,他來到一個村子,見緊把村頭有一座大院,人丁不少,看來是個大戶人家,隻是院裏冷冷清清,一副破敗相兒。管它,有飯吃就中。劉伯溫推門走了進去。
這家的老當家的病病歪歪,一臉愁容,見來了討飯的,卻趕緊請進屋,讓炕上坐。劉伯溫心裏一熱,這是個良善人家哇,又四處一撒目,有底啦。開口就問:“老當家的,府上想當年挺紅火的呀?”
隻這一句,戳在了老人家的痛處,老頭子長歎一聲:“別提啦,俺們家在早,那可真是方圓幾百裏都聞名,現在,犯了‘小人語’,沒法子不落敗!”
“怎麼個‘小人語’,這般厲害?老人家不妨細細說來,學生善解陰陽八卦之術,可以給您破破。”
“是嗎?”老人家似乎得著了一線希望,馬上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咱家出門向西,再沒人家,那地勢是個下坡坎兒。因為我們姓劉,村裏人圖它好記,就喚我們家是‘下玻劉’。‘下坡劉’跟‘下坡流’念起來沒區別,分明是老劉家要下坡或者是下坡如流水的意思啦。這麼整天咒我們,還有個好嘛,日子不敗可就怪啦。”
劉伯溫聽罷,笑道:“鬧了半天,原來咱們五百年前是一家子,學生也姓劉哇。別看眼下貧窮,卻學得奇術絕招在身,不知老人家肯留在下一頓飯嗎?我幫您破解破解。”
老當家的淒然一笑:“這有什麼?我們雖然敗落,到底是大戶人家,就算破船爛車,也須剩下幾千大鐵釘。”吩咐下人:“備酒席招待。看不看風水在其次,休要慢待了客人。”
劉伯溫得著了好酒好飯,大吃二喝一通。酒足飯飽,背著手由老人家陪同,房前屋後看了一圈。回來說:“老東家,你家的院門太輕,壓不住‘小人語’呢。明天趕緊把院門兩側各闊出去一磚寬,做兩扇梨木門安上,越厚越好。記住,你必須親手每天早上開門,要待公雞張口叫第一嗓子時開,不可錯過。三年後我再來這邊給你道喜。”
老當家的照劉伯溫的話辦了。
三年後,劉伯溫又返回那個“下坡劉”家,哈,這遭不比從前:青磚大瓦,高牆深院,房舍翻蓋一新,院裏奴婢成群,一片興隆景象!獨獨那扇大梨木門沒換新的。他知道這家的命運讓他給“破解”對了,便大搖大擺叩門求見。
老當家的這陣子疾病全無,腿腳利索,紅光滿麵。見是劉伯溫來訪,一把拉住,請在中堂當中坐好,他老頭子趴地上就磕頭,連稱:“‘活神仙’,多虧您救了這一大家人口!”
原來,劉伯溫囑咐老當家的,換上梨木大門,老當家的整天半夜起床,候在門內,隻待第一聲雞叫,梨木大門“吱嘎嘎”地打開,門重,夜靜,全村人人都在睡夢中聽到,不由地就信口道:“人家下坡劉家起來啦。”“下坡劉家又起來啦。”就這樣,借此吉言,昔日的“下坡劉”果然就一天好似一天。老掌櫃的病也消除,愁也解散,能不感激劉伯溫的指點嘛。
劉家把劉伯溫當成救命恩人,留他在這裏住了下來。這家主如今有的是錢,什麼樣的吃喝也供得起呀。劉伯溫一邊讀書會友,演摩兵法,一邊告誡老掌櫃的,那雞鳴開門的規矩萬不可破,要風雨不誤。
後來,朱洪武(元璋)起兵反元朝,聽到劉神仙的大名,就像劉備三請諸葛亮那樣,三番五次登門,把劉伯溫請去做了軍師。
臨走那天,劉伯溫對下坡劉家老當家的說:“你當我真的會看相算卦?實話說了吧,我那是混飯吃的幌子,騙吃喝拐錢財的,啥不頂的呀。”
老人家奇怪啦:“你還客氣什麼?我明明是按照你的道兒辦的,敗家可不就變發了嗎。”
“我看你家人丁雖多,但個個懶散倦怠,這樣過日子,怎麼會不敗家?又聽老當家的破船爛車之說,更透著一股驕氣,又驕又懶,不敗你家敗哪個?所以訛用換門的方法,逼你早起。你見天早起,必然驚動家人跟著早起,或者下田,或者織布,這麼過日子,怎麼會不富?看你當時氣色,皆積食積火所致,為早早開門,你消積食,又有了盼頭,除鬱火,食消火除,病怎麼會不愈?”說罷,與老當家的長揖而別。
劉伯溫走後,下坡劉家依然保留著雞鳴開門的規矩。
酒參
白山市八道江區六道江鎮的湖下村,在早年挺繁華的,別看老山溝,這地方是交通要道,南來北往的商販和放山的都要在這兒歇腳,人煙也跟著稠起來旺起來。
村子裏有家雜貨鋪,賣個油鹽醬醋酒茶之類,老板姓董,歲數挺大,很有心計,他的生意也就做得不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