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素心給張嘉策送銀子,早非一回兩回。往日裏,這銀子張嘉策拿得踏踏實實,然而,此時此刻,這兩張銀票卻成了燙手的山芋,燒得張嘉策頗覺為難。張嘉策不好在許素心麵前耍橫,便憋著悶氣好生解釋道:“許東家,我們是老交情了。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那些事,若是從前,我張某人絕無二話。可是,這番非是張某人不肯通融,您且看港裏的那幾條船,我敢幫這個忙麼?”
“福建水師,畢竟是張將軍的隊伍。朝廷,不是令張將軍為南路副總兵麼?這俞谘皋年事已高,隨同幾人亦是外來的,又能有什麼做為?咱們小心些,總能辦得妥貼。俞谘皋那裏,大不了送一份厚禮,想來,他不至於為難咱們吧!”
張嘉策那裏不知,許素心這幫刁民,又想拿人家家眷做要挾。但是,這話許素心不明說,他也不敢開口。張嘉策隻道:“我的許東家,正因為福建水師跟我多年,他俞谘皋才要動我呀!這個道理,許東家應該明白啊。發船去東洋,朝廷可是命令禁止的,這個時候,張某人可不敢壞這個規矩啊!
這番,俞谘皋乃葉閣老、南巡撫帶來的人,對澎湖是誌在必得。這個節骨眼上,誰敢捋他的虎須?近幾日的事,您也是看到的。一聽說他來,張某人便備下酒席為他接風,此事眾人皆是看在眼裏。結果呢?俞谘皋繞道而過,直奔台院去了,卻隻派了四條空船來薄我的麵子,至今,那一幹兵丁仍在船上不見下來。許東家,這裏麵的話,還用張某明說麼?
張某人也是有話直說了。紅毛遠來,若要一戰而克敵,非嚴查海防,斷絕紅毛糧草接濟不可!俞谘皋打澎湖,這嚴查海防一節,是決不會疏忽的!我張某人敢打保票,這一層,俞谘皋定會向撫台說明,撫台也定會允可。
許東家您見多識廣,明說了罷,這海禁,隻怕就在眼前了!如今,莫說做生意,恕張某人妄言,我勸許東家趁俞谘皋未來,也出去躲一躲的好!許東家,非是張某人不肯通融,實在是張某人力有不逮啊!”
海禁!這卻件個萬分敏感的事情。盡管朝廷開海已數十載,但這番紅毛鬧得著實離譜,所以,許素心並卻不認為張嘉策這是妄言。其實,許素心今天親來,正是怕朝廷海禁,斷了商路,想給自己留個口子,不然,他大可以叫蘭心來了。
“俞谘皋一大把年紀了,不會不通事故罷!他當真決絕至此?再說,便是海禁,他嚴查海防,乃為杜絕奸人接應紅毛,可是咱們同紅毛卻是勢不兩立!少東家遭紅毛毒手一事,張將軍應該清楚啊,我李家同紅毛,那是不死不休的。”
自古道,貪心不足蛇吞象,許素心總是惦記著庫房裏的那些貨物。其實,他心裏明鏡一般,隻看俞谘皋做事的風格,隻怕他是真敢把事情做絕的!不過許素心掂量得明白,出了事情,自有張嘉策頂雷,是以他樂得信口雌黃,胡說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