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章節73 炮擊(3 / 3)

郝獸醫就抱著死啦死啦和煩啦的枕頭被子,他的糊塗心思裏,恐怕覺得這玩意能防住大口徑炮彈。

死啦死啦哈哈地笑。狗肉就著笑聲汪汪地叫。

煩啦看到了豆餅,就大叫一聲,然後從他手裏奪過望遠鏡,朝西岸查看。

迷龍對著狂笑的死啦死啦大叫:“日本鬼子報複了,你高興了吧你。”

死啦死啦:“我高興,美了吧!美死你們這幫……聽聽,聽聽!七零的!七五的!九零的!啊哈。這個怕是一二零的!噯胖子,這什麼啊?”

克虜伯在炮聲中打著瞌睡,便暈暈抬起頭:“一五零的。”

死啦死啦:“這麼大炮,這麼多炮,不會是一早上就瞄準的吧,眨巴眼功夫全都幹過來了?煩啦,他們那邊幹什麼呢?”

煩啦放下望遠鏡,從窺孔邊轉過身來,垂頭喪氣,不僅因為炮擊,也因為剛才一直在對方炮口下得瑟而生的惡寒。

煩啦:“拖屍體呢……你們剛才瞄的好像是個九二炮陣地。”

大家笑著看拍打著克虜伯。

死啦死啦:“拖了幾具屍體?”

煩啦:“多過五具。”

死啦死啦便很高興地過來,拿了望遠鏡看著,能見度已經不大好了,但還能看見剛被他炮轟過的地方正在蠕動。

煩啦解釋說:“九二步炮,對麵山地戰上最愛用的武器,這東西把輪子拆了比機槍還高不了多少,所以咱們一般聽見聲找不著它,咱們都管它叫——鬼炮。”

死啦死啦教訓著眾人:“剛才和氣生財的時候,人家把炮已經拖到位啦。”他看著麵前的所有人說的。

郝老頭抱著被子在那發顫,那把老骨頭可能震散架了,旁人不知道他在說日本人還是死啦死啦:“圖什麼呀?圖什麼呀?”

而死啦死啦很高興把這當作他宣言的機會:“圖什麼?圖一,咱們的陣地也該試試防炮能力。還能自己往自己頭上砸炮彈不成?瞧,這炮都快炸得天都黑了,我們有啥炮彈還擊?”

大家悻悻坐著,也不知道誰罵:“鱉犢子。”

迷龍便很地道地糾正:“是癟犢子。”

死啦死啦:“其二,在坐的都打過架吧?”

不辣:“我們沒和狗咬過架。”

死啦死啦:“這回說的是人打架。我是外地人,到什麼地方都是外地人,從來不缺本地人欺負。有個家夥,力氣比我大,胳臂有我腿那麼粗,見了我就打,一見我就打,打的我他都煩了。突然有一天衝我笑嗬嗬地招手,‘唉唉’,我忙跟著樂,‘咋啦,啥事啊?’我以為天下太平了。我們成朋友了。”

蛇屁股:“結果你照樣挨了頓胖揍對不對啊。”

死啦死啦大笑:“你也挨過打是吧!哈哈,後來我學了乖,學聰明了。不看他臉色,撿那個地上最尖最硬的石塊磚頭瓦片,我盯著他,盯一天,盯一個月,噗,他該看我臉色了。我想給他好臉色就給好臉色,想給他壞臉色就給壞臉色。”

迷龍便點頭不迭:“說的太對了,打架就這樣。”

死啦死啦:“命都不要,就要安逸。就要安逸啊,管你們對歌還是對舞。他們炮轟過來的時候,你們拿什麼還擊?吐口水?你們已經被耍過多少回了?少被耍一回總是福氣的。”他大力地戳著錘著自己胸脯:“我見了你們,這兒疼。非常非常的疼。”他又戳著錘著自己的腦袋:“有這兒吧,都有這兒吧!不用這兒,那兒倒不疼了。”

他就瞪著煩啦說的,煩啦忍了很久,終於還回去:“您這麼捶,這麼用勁的錘,不疼也疼。”

死啦死啦依然繼續著剛才的話:“你們都有這兒,什麼時候也用一用啊?你說的好,不錘,不疼,啥也沒有啦。”

煩啦並沒有像他指望的那樣羞愧,而是指了一下他的身後:“來啦。”

死啦死啦便望了望身後,何書光戳在矮小的防炮洞口,外邊土掉得更跟瀑布一般,何書光則是土色的一個陰沉而怒目的金剛。

何書光:“師座有令。”

死啦死啦轉個身便由倨而恭了。敬個禮,乖乖地等著。

何書光:“沒書麵的。師座在橫瀾山,讓你快點過去。”

然後他橫掃了其他人一眼,便立刻從炮洞前消失了,根本是話都不想多一句。而死啦死啦開始在屋裏找頭盔找外套找披掛。大家看著,他們幾乎有一點快樂了。

死啦死啦:“慘啦慘啦。”

大家說:“去吧去吧。這裏沒人要同情你,真的。”

死啦死啦要出去,站在洞口又停下了:“我說得對嗎?”

距離他最近的煩啦便對他做出一個汙辱地手勢:“毛。”

煩啦那個手勢剛舉出來,便聽見在從沒停過的爆炸聲中一個怪異地尖嘯,它不像火車從你頭上開過。而像你站在鐵軌上。一列火車對你開了過來。

然後難以形容的一聲巨響中,這洞裏跟塌了一個德行。一燈如豆也被震滅了,大家在黑暗裏咳嗽和怪叫,燈再亮起來的時候,所有人怔怔地看著紮在煩啦跟前的一枚巨大的炮彈,它在煩啦身外砸得隻剩下個彈屁股露在外邊,而死啦死啦還沒走,站在洞口,看著這防炮洞上方,那裏被那枚至少一百五十毫米口徑的炮彈砸出了一個天窗。

然後煩啦怔怔地看了看他,他也看了看煩啦。

死啦死啦:“臭的。對長官不敬,遭天譴啦——挨罵去啦。你小子真是膽包天。”

然後那家夥便消失了,上橫瀾山挨罵去了。

大家呆呆地看著那枚由於萬分之一機率而沒把他們連鍋端的臭彈,不知道哪個家夥的手指在發愣的煩啦眼前晃動。

於是大家聽到了煩啦的尖叫。

於是不知道哪幾個家夥的好幾隻手捂住他的嘴巴。

於是煩啦開始咬人和掙紮。

然後那幫家夥隻好把煩啦壓倒在地上,因為繼續下去煩啦不拆了這個洞子就會把自己撕碎。

很多人終於記憶起其本身也是父母生的人類肉身而非野獸,從死啦死啦第一次出現在他們麵前,他們就被扯進沒有盡頭的瘋狂。

殘影來到小螞蟻身前,看著他。瞧見對方想和自己說話時好心的提醒,“別忘記在說話前該說什麼?還有,你連站都站不穩了,能行嗎?”

小螞蟻想點腦袋,可想到殘影的話,就說:“報告。”

“講。”

小螞蟻有些不好意思,“我想上廁所。”

“準。”

於是小螞蟻放開了緊繃在那兒的身子,他看著麵前的殘影,問:“我可以拿到槍了嗎?”

殘影:“你是在質疑我的決定,還是在想像我表示不滿?”

“沒有。我隻是想問一下。”

殘影:“在我覺得應該給你槍的時候,我會給你的。”

小螞蟻說著謝謝,鞠了一躬,然後跑到樹林裏小解去了。炮聲還在繼續,似乎沒準備停下來。祭旗坡上的陣地幾乎被炮彈炸起來的硝煙與塵土遮的天黑,像一頭食人的怪獸,猙獰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