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章節71 罵陣(3 / 3)

殘影在祭旗坡下的場地上,他已經聽到了燒著劣質燃油的車駛過的聲音,嘴角帶著笑。“從此以後,就有些危險了。”他沒忘記郝老頭的死,但就像所有炮灰們認為的,那也許就是命。

從地上起身,殘影朝祭旗坡上趕。

幾個被死啦死啦從山下就抓差的新丁,使勁地拖著挽著那門戰防炮。硬輪子硌著戰壕裏的土。骨龍骨龍地給上麵眾人的還擊裏加著噪聲。

現在上去得瑟的是迷龍,那丫的嗓子現在真是派上了用場。

迷龍:“尊廳長休要怒氣發。容我三娥把話答,說什麼中華民國七八載,年年戰亂把人殺,這本是國家的大事我不懂。我卻知殺人償命千古一厘是王法,我的姐姐安善良民弱女子,可憐她無辜的被人殺……”

咿咿呀呀地唱腔中死啦死啦繃足了臉兒往前走,跟在他的炮後邊,有時又得上去為他被堵住的炮開道,一邊還得推開一尊尊向著他的脊背,其中若幹個脊背還在跟著哼唱。

殘影從後追上,走在死啦死啦身邊。“別被氣暈了。我覺得這樣的場麵,該你收拾更能讓他們長心眼。特意留給你的。”

死啦死啦猛的轉頭,瞪著殘影恨恨的罵道:“你踏嗎的是在草菅人命,你知道嗎?”

“我知道,但我更知道,我屬蛇,沒有人喜歡蛇,即使它是你們的同類。”殘影看著死啦死啦,絲毫沒有為他的氣勢所懾。“你是團座,這些事該你來進行。不過,我說句實話。他們中,有人打了四五年的敗仗,已經厭倦開槍了。而且,對勝利的渴望不再像新丁一樣明顯。你能讓他們把胸膛已經冷卻的火焰再點起來嗎?”

死啦死啦退後,點點頭:“行,影子。不過你……真踏嗎不是東西。”

殘影嘴角帶著笑,“行啦團座,快上去吧!教訓我有的是機會。”

於是,死啦死啦繼續走著,不再理殘影。他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所以每一步接近,一股怒火就在胸膛產生。

被他帶回來的小螞蟻,到了交通壕中好奇得不行,這裏對他是一個全新的世界,他摸摸這個,摸摸那個,有時他碰倒了彈藥箱,讓手榴彈滾了一地,有時驚訝於人渣們架在坑道裏的炊鍋,似乎人渣們就不需要吃飯——那德行真是讓泥蛋這樣不入流的兵都想揍他踏嗎的。

小螞蟻:“真了不起!這就是你們的陣地嗎?這個手榴彈是怎麼扔出去的?你們真的就在這裏做飯?煮些什麼呢?”

他成功吸引了炮灰們的目光,然後,小螞蟻開始爆發,他尋了個梯子站上去。“炮彈打不下春苗般的生機,鐵翼下的種子——徒生些抗力,應聲站起來——大時代的戰士,高塔般——豎立在我們的土地。”

大家忙著搬開彈藥箱,拿掉被他冒冒失失拿在手上的危險品,把炊爐搬開。

死啦死啦對著身後那個有感而發的詩人猛轉過身來。該詩人並不是那種掉文的吟哦,而是歡快地念誦——在死啦死啦瞪著他的同時歡快地念誦。

小螞蟻冒失地拍打著死啦死啦的肩膀,那行為讓老炮灰們覺得他還不如去碰一個手榴彈:“啊,我看見你說的戰場了,太了不起啦,我知道你說的戰爭了。不是我寫的,可我忽然就想起它來了。

什麼力也瞬滅不了火炭般的眼睛,什麼聲也遮蔽不住憤怒的吼聲。煙火裏萌育著複興的幼芽,真的,生存要從死裏來爭取。熱血培養起自由之花,我們要在暗夜豎立火炬。”

死啦死啦呼出來的氣衝擊著鼻翼,迷龍在壕溝之外向對岸擰著身軀,南天門上至少一個伍的日軍在與他琴瑟相和。

迷龍:“……我頭趟的狀紙被摔下,二趟把我的哥哥押,三一趟拚一死贓官才把那傳票發……”

死啦死啦:“迷龍你個不要腦袋的玩意在幹什麼哪?!”

迷龍:“四一趟他的父子全到案他*我倆按來畫押……打不起來!玩呐!”

死啦死啦抄起剛被新丁搬開的鍋蓋便砸了過去:“滾踏嗎的下來!”

迷龍便連滾帶爬地回了壕溝,順便抄著那個剛拿來砸他的鍋蓋還給其他人。他跑到怒氣衝衝的死啦死啦身邊,低頭問著他:“吃飯家夥你都摔啊?咋啦?我又咋啦了我?”

小螞蟻一臉熱切的和身邊的新丁們握手,一邊握手一邊說著:“到戰場上馳騁高唱,我們要在暗夜豎立火炬。”

迷龍瞅了小螞蟻一眼,問道:“……這是哪來的?”他把目光看向死啦死啦,死啦死啦瞪著那位小詩人,然後開始喘著氣望天,迷龍奇怪著問:“你拉來的?什麼玩意?”

死啦死啦似乎再不多呼吸就會把胸膛氣炸一樣,好半晌才道:“我拉的是炮!”

一直在瞌睡的克虜伯便清醒了:“啊!炮!”

他這樣呻吟了一聲,便把龐大的身軀壓向停在坑道的那門戰防炮,往下周圍的人再沒見他起身了。

迷龍:“那玩意不能吃,又不能睡。我說的是人。”

死啦死啦再次沉默半晌,然後說:“自己跟來的!”他繼續望天喘氣。

現在日本人那邊在陣地上跳一種並不奇怪的舞蹈,連克虜伯都看得懂他們在扮演插秧或豐收,在這上邊他們並沒有什麼區別。

死啦死啦攀在梯子上,煩燥地看著,有眼界的人可以看出,讓他煩躁的東西並不在西岸,而在這邊的坑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