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章節70 罵陣之前(3 / 3)

煩啦想剛才的幾個小時裏,陣地上的自己,去師部的阿譯,都發現一件事,他們,一直以來都是一群人,從來沒有試過一個人。

煩啦從交通壕鑽回一線戰壕了,阿譯還鍥而不舍地跟著。

煩啦拿著望遠鏡衝對岸看,假模假式地看著。

泥蛋滿漢那一夥在那邊哇哇地跟對岸罵著,有時國罵,有時地方話,西岸那邊有時日語,有時夾生得不得了的漢語,於是東岸也有時漢語,有時摻上夾生得不得了的日語。

“嗨,小日本,羅圈腿!矮蘿卜頭!”

“你們這群膽小鬼,你們來啊!”(日語)

“小東洋,田雞腿!蘿卜頭!”

“別說廢話,垃圾兵!我們不會寬恕你們的!”(日語)

“小東洋!你們都快成叫花子了!連茅坑都搶的叫花子!”

“你害怕了吧!你們來打我們啊!”(日語)

“竹內連山上了山,帶個聯隊屎克螂!老子一炮幹他個球,統統滾作驢糞蛋!”

西岸沉寂了一小會,他們聽得懂“竹內連山”四個字。

再殺過來時便是夾生的中文,“無頭的小鬼叫虞嘯卿!冤死野鬼全是他的兵!竹內隊長的狗是健太郎!噬完他的膽嚼他的肝!”

這回靜寂的這邊,大概都被小日本居然用中文編罵詞兒給嚇住了。

殘影已經來到祭旗坡下,聽到兩岸回蕩的聲響,揉了揉腦袋,說真的,他真想拿起自己的斯普林菲爾德狙擊步槍,徹底結束這場罵陣。可是他知道,這又是一個國人的劣根,連他也有,所以殘影準備把它交給死啦死啦,殘影相信,死啦死啦一定會好好讓陣地上的人明白“道理”。

煩啦拿下望遠鏡,呸了一口:“真他大爺的無聊。”

阿譯:“文理不通啊。”

煩啦:“東西兩岸,統統吃飽了撐的。”

阿譯:“十三點。”他還要給煩啦解釋:“十三點就是搗漿糊的傻瓜嘛。”

煩啦:“兩邊都十三點。那你就是個十四點。”

阿譯便立刻警惕地看著煩啦。

煩啦立即解釋,毫無誠意卻讓阿譯認同的解釋:“不是,您級別那麼高,您當然得十四點了,您得多點啊。您看我,至少我得十三點。”接著煩啦友好地看著阿譯:“我也傻啊。那會兒,日本鬼子把我們這陣地剛全撩過白磷彈,啥都糊啦,小太爺還在那直不楞登的劃火柴呢,您說我是不是十三點。”

阿譯確定煩啦並無惡意時便綻放笑臉:“嗨,說起來,誰沒有十三點過。我想想看啊,我有沒有過……我……”

阿譯居然還要想他什麼時候做過傻事,煩啦立刻搖手,善意地提醒他:“別,您甭想,您多了去的。”

阿譯便幾乎有點雀躍地:“對,多啦!其實我最十三點的就是當初對你用槍指著你了,其實我槍法挺差的啦,你千萬不要介意哦。”

煩啦:“我謝謝您啊,我謝謝您不斬之恩。謝謝啊。嘿,一致對外那功夫,遊囧行啊,我參加遊行去了,對麵那大棍子剛一掄起來還沒落下,我就給嚇尿啦,小太爺這尿啊,順著庫管,嘩啦嘩啦嘩啦就流啊。得虧那時候,正麵那水龍,哢就滋過來啦。我當時一邊往上頂一邊想啊。哎呦,真謝謝這水龍了,沒讓人看出來。”

阿譯:“你聽我這個。我從小就十三點,小時候爬電線杆子。手紮釘子上啦,我不敢拔,就掛在那等大人來等了半個鍾頭。後來我爸問我你就那麼能忍痛?我其實是怕痛,怕那一下痛。噯呀,我現在說起來還打寒戰。”

煩啦:“你是很十三點,你都二十六點三十九點啦。”

阿譯:“你七十八點。”

煩啦:“我至少得一百五十六點。”

然後,他們就都笑了,笑完沉默了一會。

煩啦問:“十三點就是傻瓜的意思對吧?”

阿譯:“嗯。”

煩啦:“那我倒希望我自己能一直十三點到底。至少得活著回去。”

阿譯靜了靜,然後說:“我也是。”

兩人又沉默,這回的沉默被橫瀾山上的一聲鬼叫打破了,那聲音響亮到這種地步,它隻能是用一個大擴音喇叭給嚷嚷出來的,“小鬼子,聽好嘍!兔子耳朵樹起來,爺爺給你好聽地!”

煩啦嚇了一跳,然後他理解了,橫瀾山的家夥們會因任何辱及虞嘯卿的話語抓狂,但他們整到這個地步也實在讓人瞠目結舌了:兩個步槍手從那邊的戰壕裏蹦了出來。如其說是護衛不如說是端個架子,然後蹦出來的是那個喜歡賣肉的小四眼兒何書光,丫什麼武裝也沒有,又光了膀子,背著他的手風琴。丫開始拉手風琴的時候他的一個死黨把一個大喇叭舉到他的嘴邊。

何書光開始唱,阿譯和煩啦兩人趴在沙土上看著,他們忽然發現自己中間居然有如此之多的快板詩人。

“竹內,竹內,忙得蛋累!連山,連山,年年受傷!挖洞,挖洞,老鼠勾當!過江,過江,死個透僵!”

他還要拉出一個極長的旋律,拖個大尾調:“全窩耗子死光光,個個撂在王八灘!”

煩啦“噗哧”一聲,連望遠鏡都滾落到地上了。阿譯把另一副望遠鏡貼在眼眶上,張開的下巴要合不上來。

煩啦:“這個……”

阿譯:“……十三點……”

煩啦:“……一百三十點都夠啦……”

泥蛋騰騰地跑過來,一臉受了大驚的架勢,“主力團!主力團打旗語,要,要聯合!”

煩啦:“我們能跟他們聯合什麼?”

泥蛋:“那個……”他也不知道怎麼說清主力團居然打算與他們聯合的內容:“那個!”

煩啦站在壕溝的盡頭,他們陣地上的渣子兵從他這廂排了開去,排到看不見的壕溝拐角。煩啦瞪著阿譯,阿譯肩膀以上探在壕外,拿望遠鏡盯著橫瀾山上的旗語。

煩啦問:“好了沒有?”

阿譯:“好了?……沒有!他們也在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