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低聲說:“你能不能幫我喪了我的公公?”
“嗯,好啊。”殘影漠然的點點頭,接著蹲下身看著那個小孩。他往兜裏掏了掏,然後拿出小盒餅幹和糖果,沒人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把這些東西裝進兜的。
那女人低著頭,沒人看見過她的臉。人渣們中讀過書的煩啦能肯定那是出自尊嚴而不是羞澀,她有那種默默承受傷痕的自尊。
殘影起身後看著她,接著伸手像是想撩開她頭發看一眼,她不是羞澀或驚恐地搪開,而是堅定地抓住了殘影的手放回原處。
殘影仍由她捏著自己的手腕,最後收回來時拿起手指上拈著一片草葉——那是從她頭發上拈下來的,恍然間,殘影似乎看到女人在她的頭發下看著,她也看見她的兒子兼保鏢立刻一腳踢在殘影的膝蓋上。
小獅子並沒有因為殘影給了他東西而對他有任何好的顏色,正要繼續踢殘影膝蓋時被女人扯到了她身後。
“我就是想拿掉這個。”殘影讓手上的草葉落地,鼓足了氣。
當殘影想向女人說什麼時,女人開口問:“你能不能幫我喪了我的公公?”
殘影再次鼓足氣,問:“你能不能嫁給我?”
身後的人渣們啞然了。
這時,呆滯的人渣們聽著車聲轔轔,那輛破推車在這漫長的山路上恐怕已經把輪子都硌變了形,但架不住迷龍老哥招募的人力,老遠就能聽見那貨地主喚長工似的吆喝:“加把勁兒加把勁兒!康丫你這回下坡可把牢了!還會開汽車呢你!”
“你給我個汽車來開。”康丫頂嘴。
傳來一陣巴掌聲,毆打聲,康丫喚痛聲。
人渣們剛才是啞然,現在是沉默,所有人想側著身轉開了頭,卻又想看看殘影那邊會以什麼樣的情況進行下去。
明白迷龍,但他仍是人渣們的羞辱。
煩啦側好身體後一拳錘翻了正低頭吃罐頭裏剩下食物的蛇屁股,以至後者把正在嘴裏嚼的東西都噴回了罐頭裏。
可蛇屁股沒大罵,而是和身旁的煩啦一樣嘿嘿笑了起來。
限於殘影的威嚴,沒人敢放聲大笑,可很多人都笑的把臉都皺的不成模樣了。
煩啦一邊笑一邊揉著他確實在發痛的肚子,一邊抹平臉上的笑紋。他大笑,他假笑,因為太好笑了。煩啦笑得心快碎了,因為他想他自己一直忙活著悔疚和憎恨,可平日將自己擺的似乎是機器一樣看著不像人的家夥卻在路邊撿到他的幸福。
那女人特意等到這邊的人笑完了才說話,因為她的教養讓她不習慣以大聲來壓過笑聲,“我公公給自己做了個生柩,才三寸厚就連房子一塊被燒了。如果你能給他三寸厚的棺柩,可以。”
殘影點頭,他臉上出現的是赧然,這讓煩啦蛇屁股等人都很奇怪,因為這人從來沒在他們麵前表露過這種情感:“我能。不過,我是說你,嫁給我。”
顯然那邊並沒聽岔,因為她的回答毫不猶豫,“如果你能帶我們回中國,給我們個家。我就嫁給你。”
“影,你在幹什麼?”這時,不合時宜的英語出現了,是簡和安德魯。
不論是殘影還是煩啦們都覺得這兩人來的實在不合時宜。
殘影轉頭看向兩個美國飛行員,然後對煩啦說:“煩啦,幫我應付他們,你長官我有正事。”
“誰是長官呀,啊?”煩啦說。
殘影跑到自己的車邊,把身上的毛瑟槍放下,拿出武士刀、砍刀、還有幾把鏟子。“就算不提死啦死啦一出,你中尉,我上尉,行不。花生米、蛇屁股,你們幾個來幫我倒騰塊地方出來。”
他走過他們身邊時把鏟子丟在幾人身前,蛇屁股大叫道:“阿公啊,你要累死我們啦!”
“回到禪達,我單獨請幫我忙的人吃飯。”殘影回了這麼一句,他沒轉頭,因為煩啦沒按照殘影的話擋住兩個美國飛行員,現在,他們站在殘影要去的林子邊上。
“影,我……”不等安德魯說完話,殘影就拉著兩人來到女人還孩子麵前,對他們說,“她是我的妻子,他是我的兒子,嗯……是。”本來,殘影想加入個“一會兒後”的詞語,可想了半天沒找到形容詞,於是用“yes”結尾。“孟煩了,和這兩個美國大哥說說,就說這仗結束了,我就帶老婆兒子到美國去,讓他們到時一定要接待我們……”
殘影邊說邊走,在他快走入林子的時候,那女人提出她的最後一個要求:“如果我死了,你也能好好對雷寶兒。我就嫁給你。”
停在林道邊的殘影在她剛說出最後一個字便開口了,“我想你和孩子都好好活著,因為我想有個家。所以,就算你不死,我也會好好對雷寶兒。就算你不嫁給我,我也要帶你們回中國。就算我死了,我屁股後邊這幫人也能帶你們回中國。別看他們長的不好看,可都是一路打出來的。”
女人說:“那我嫁給你了。”
殘影帶上的東西很少,一把武士刀,一把砍刀,他已經把鏟子丟下交給花生米還有蛇屁股他們了。不過人渣們知道,這人身上還有十幾把飛刀以及二三十根鋼釘,那是他從不離身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