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萋然醉(1 / 2)

靖兒失蹤的消息以八百裏加急的速度在整個晉寧傳播開來,端木王府更像是滾開的油鍋裏加了幾滴水似的炸開,急火攻心的端木洪派出了府上所有的手下四處追查靖兒的下落,放話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不管花多大的代價也要找到靖兒。

這消息傳到王宮中,典寧向嚐羌回明情況之後便增派人手四處尋找,嚐羌疑心為何一個隻謀麵一次的姑娘能讓典寧如此上心,但是人命關天,嚐羌隻得將這事先擱一擱,一切隻待尋到靖兒之後再定奪。

相對於端木洪的憤怒悲痛,玉容是已經徹底地斷了念想,若靖兒能平安回來便罷,若真遭遇什麼不測,她必會隨靖兒同去。事發已有三日,她日夜不休,隻在屋中撫琴,那琴聲伴著念誦淒婉如訴:“葛之覃兮,施於中穀,維葉萋萋。黃鳥於飛,集於灌木,其鳴喈喈。葛之覃兮,施於中穀,維葉莫莫。靖兒,你何時回來見娘啊?”她眼中無淚,神形空洞,四肢冰冷,似一座冰雕般枯坐庭前。

玉容的琴音繞梁不絕,聽者心碎,聞者魂斷,闖下大禍的端木楓在前庭的屋圍裏臉色慘白地坐著,他從未見過父王如此震怒,若是有朝一日查出事情真相,恐怕要被父王活活打死,他越想越怕,又被後院傳來的琴音嚇得直抖,一骨碌爬進被窩用棉被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卻好似無論在哪都能看到靖兒混身鮮血、衣衫簍縷地找他索命,這種驚懼的程度遠遠地超過了他所能承受的極限,他裹著被子尖叫著跑到顏苗屋中,顏苗正被那琴音擾得心煩意亂,卻不料想看到自己的兒子連滾帶爬地跪在地下求救:“娘,救救兒子,兒子知錯了,兒子知錯了。”

顏苗疑惑地看著他道:“阿楓?所為何事?”

“娘,靖兒,靖兒,是兒子的錯,兒子錯了。”端木楓聲淚俱下,混身寒涼顫抖不停。

顏苗一聽“靖兒”二字,神色立馬緊張起來,趕忙起身關了房門,待她將端木楓扶起的時候,從他的神色和顫抖的程度立即判斷出此事非同小可。端木楓抽泣著將謀害靖兒之事合盤托出。

“阿楓,昔日裏那些禮義廉恥都學到哪裏去了?是誰讓你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顏苗氣得使出混身力氣狠狠地抽了端木楓一頓耳光,臉色也一下子變得鐵青鐵青的。

“娘,若不是因為她們母女二人,娘也不會日日以淚洗麵,兒子隻是想替娘出口氣。兒子知道錯了。”

“你是要繼承王爺爵位的人,豈能心無仁念!日後如何幫王爺分憂?”顏苗此時才意識到,自己平日的跋扈無理最終害的卻是自己的兒子。

“娘,救救兒子吧,兒子以後不敢了,兒子一定會精進爭氣,為父王分憂。”

“你且回去吧,此事娘會處理。但若日後還是如此荒誕無理,娘再也不會護著你!”

端木楓踉踉蹌蹌地走了出去,顏苗看著自己的兒子心生驚怖,若想將兒子扶回正道,須是她先正己身才是。她披上一件並不奢華的獺兔毛皮簍走出前院,隻帶了一個新進的丫鬟提燈跟著。眼下已臨近新年,屋外飛起鵝毛雪花,她伸手接住幾片,心裏念道:“這樣的雪景,怕是這輩子最後一次看到了!”她長長地歎了口氣,手中的雪花隨她呼出的熱氣漸漸化開,在掌心中彙成幾滴小水珠子被她輕輕甩了出去。

蓮兒見顏苗來了,小心翼翼地俯身行禮。

顏苗揚手屏退她和身後的丫鬟,徑直上了暖閣,玉容見她,略有些意外,停手起身向她請安,顏苗已太久沒有試過心平氣和地和什麼人說過話了,看到仿佛一夜之間便老了十歲的玉容,她覺得多年的爭鬥似乎都隻是在和自己對峙,玉容從未真正和她鬥過,卻輕而易舉地奪走了王爺的所有寵愛,她鎖眉坐下,玉容靜靜地立著,低頭不語。

“多年來你可恨我?”顏苗清冷地問。

“玉容從未恨過什麼人,在這王府裏玉容與靖兒為伴,隻盼有朝一日靖兒嫁與良人,此生便是了結了。”玉容語之萋萋,隻怕她自己也從未想過能有一天和顏苗如此平靜地對話。

“且不說靖兒,玉容,今日我來是想給你講個故事。”顏苗往日裏生猛的氣勢如今竟化做一種威嚴,一種高高在上的威嚴,她隻那樣坐著便叫玉容無從違逆,隻有靜靜聽著的份兒。

那是同樣的一個寒冬,天空中飄的雪比今日更甚,先王就是在這樣一個風雪天將顏苗的母親薑氏迎進宮,薑氏容貌傾城,很快便寵冠六宮,地位扶搖直上,而先王卻不知道薑氏入宮前便與端木洪的父親端木楚兩情相悅,薑氏入宮後端木楚萬念俱灰,歸隱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