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生子莫如犬,畫虎累滿門(1 / 3)

蜀王盧詔很高興,十分高興,樂滋滋一邊品著玉碗中的西域美酒,一邊計劃著過幾天二月初二龍抬頭祭祀青天的事情,笑嗬嗬瞄了一眼座下的一眾屬下,不緊不慢說道:“不過一個涪郡嘛,小小一點動亂,何足掛齒?!江湖中人嘛,一腔熱血沒處出去,鬧一鬧也沒啥子了不起的。你們吵來吵去,不就是為了那個小小城守麼,也罷,錦城雖然比那偏僻之地錦繡繁華,不過年輕人嘛,出去走一走也好,老夫也就不強留著你們在身邊啦。你們自己去看,看誰合適隻管報上來,老夫自無不允。”

手下一幫披甲貫盔頂戴烏紗文臣武將自然大喜,他們聽說涪郡給一夥江湖好漢大鬧一場,那個沒甚本事的城守老頭,連同手下掌管數萬大軍的偏將校尉,盡皆都給殺死,又打探得蜀王沒有在意這一個不是嫡係官員的死活,都爭搶而來,想著將那一個油水豐厚的地位搶到手裏。現下蜀王既然這般好說話,眾人當然也知曉他這幾天接到長安聖旨,要他代替皇帝在先帝發家之地蜀地祭祀青天,正滿心思都想著這件事情,便都告退下去,心中暗暗盤算自己有幾多支持者支持自己去涪郡做大。

盧詔看著手下們魚貫而出離了大廳,心下冷笑道:“一幫子蠢貨,真以為涪郡城守那麼好當麼?每年繳納朝廷貢稅不說,老夫這兒不剝你個晶瑩剔透,你還真以為老夫當真老糊塗了!再說,能有幾十個江湖好漢在那裏鬧騰出事情,能是安閑舒適的地方去?哼哼,錦城這般繁華不知享樂,一門心思就想著往高爬,不怕掉下來摔死麼?”想道這兒,手中玉碗狠狠頓在案幾上,盧詔臉上忿忿然一片暈紅,忍不住張口罵道:“老夫好吃好喝養著這幫一心鑽到錢眼官海當中的廢物,他們竟然還不曉得好歹!”

站起身來來來回回走動幾圈,焦躁越發多了起來,低頭坐下想了想,向屏風後麵叫道:“都看見了罷?出來吧!”腳步聲起,後麵轉出五個人來,年紀最大者微須肥胖,大約三十上下,最小者十五六樣子,都齊齊轉下台階跪倒陛下口稱“父王”。原來他們便是盧詔的五個兒子,今天他們都來爭吵著要在祭祀大典上麵沾在盧詔身後,昭示天下自己獨得父王疼愛。

盧詔看著階下齊刷刷的兒子們,歎氣道:“你們,可都看清楚了?”五人不敢抬頭,都低聲道:“是,父王,孩兒都聽見了!”盧詔長歎一口氣委頓高扶手大椅子裏麵,半晌幽幽問道:“你們看,如何是好?”階下五人沒人敢支聲,一個個慌忙不跌都道:“孩兒不敢妄言,父王恕罪!”

盧詔忍不住便要大怒,忽而將躍出椅子的身子有塞進當中,閉上雙眼老淚縱橫,隻念叨道:“你們都不行,都不行啊!唉,要是老四在這兒,何必要我一個半截身子邁進黃土的老頭子操心,老四啊,老四,父王一生最不得已的事情,便是將你母子送出宮啊!”

大兒子盧弘聽得他念叨老四,急忙與幾個弟弟使個眼色,一起起身上前又是捶背又是推肩,勸道:“父王不必為了一個庶出的逆子勞神傷心,孩兒五個人呢,難道還能比他一個庶出的差勁了麼?”

盧詔有心抽他幾個耳光,顫抖了幾下終於還是沒有動手,隻覺得渾身的力氣好像都給抽幹了一般,心中忍不住的酸澀湧上心頭,緩了緩神揮揮手道:“你們都下去罷,我累了!”

幾個兒子嘴角抽搐幾下,囁嚅著要說點話,但想起父親平日裏嚴厲來,心中一陣悸動沒有敢講出來,便都一哄而散出去了。

盧詔蒼老十幾年一般緩緩睜開眼睛定呆呆看著房梁好久,再一次渾濁老淚流了出來,喃喃自語道:“老四啊,老四,父王也沒有辦法啊,沒有辦法,小小蜀王,不能在金鑾殿上將你母子保下,你可能體會父王無奈啊?不知你現在,可還好麼,娶妻了沒有,過的,也不知道不好到那般地步!你曾言盧家天下沒有多少好日子了,果不其然啊。一代更比一代沒用,還能有指望不讓別人家盯著江山覬覦麼!你那恭王叔,本是一代難得人物,有望將這江山,整頓起來的,可惜,他和你一樣,都是庶出,庶出啊!”

伸手將流到嘴角的淚水擦去,哀歎一聲低聲繼續說道:“奈何蒼天啊,奈何蒼天,有雄才大略的盧家子孫,都是庶出,都是庶出啊!想當年,先帝爺打下江山曾言盧家子孫,不論嫡庶但看本事,為此不但斬殺了那麼多忠心耿耿浴血沙場的老兄弟好手下,雖然不能不說是借口大殺忠良剪除開國功臣,但他老人家一番苦心,卻為了盧家天下千秋萬代計較。但是三代以後呢,太宗皇帝親口說過非嫡出不能擔重任,開了庶出子孫悲慘一生的先河。恭王,勇冠三軍智謀舉世無雙,幾可與先帝爺比肩,盧家世世代代,又能出他那般人物幾個?但是還是不能免去母子一同被殺被罷黜的下場。老四啊,前些天,父王才曉得你那恭王叔,也走了,縱橫一生雖然嘯聚山林也讓皇帝心驚膽戰一日不除一日不得安心的英雄好漢,恭王爺盧牧,你素來敬佩的王叔,他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