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憶起了青離的許多往事，可淩央同她的我幾近一概不知，隻是聽淩央這般說，我便能回想到在長白雪山時他陪我的千年，教我說話，賜我姓名，原來這是還恩，原來……皆是天命所歸。
其實淩央是自覺卑微的，在他的眼裏和心裏，青離永是他戀慕卻難以觸之的天，他的念想很簡單，隻要能夠在遠處看著她，陪著她，哪怕青離從未將他放入過自己的眼中。
我的胸口猛地湧上一陣刺痛，咬了咬下唇，我知道淩央的這番話必然是觸動了青離的意識。
“你什麼都不懂，即便是曆經了情劫，你也不懂！”
“難道你懂嗎？”我出聲阻了他的話。
他一怔，仰起頭看我。
我深深吐了一口氣，“你以為你懂青離，可這六界卻沒有人能夠真正懂得了她！世間隻道青離高傲孤僻，難以相近，可她隻是不善言語，在她心裏，隻覺六界讓她而生，便是為了守天而存，她將自己所有的信念全然交給了天，可在天界卻隻是孤星一枚，她做錯了什麼？又有誰相信過她？這樣的天界……連我都覺得髒，你讓她如何選？”
“那我算什麼？”他掌心猛然收緊，幾乎將我的雙臂生生掐斷，“她覺得無人懂她？是因為她不懂回頭，我因她而入了天界，難道她看不見我麼？！”
“你知道你同崇鉞最大的差別是什麼嗎？”不知道是什麼驅使著我，我就這樣冷然得說出了這句話。
他沒有回答，隻是錚錚然望著我。
我似笑非笑，撇頭睨了一眼立在我身側未發一言的崇鉞，繼續道：“崇鉞……從不會強迫青離做她任何不願做的事，即便他是那六界中傲視蒼生的魔界至尊。”
淩央幾近啞口無言，卻是幾乎將心中的所有怨念加注到了我的身上。
他的手，從未從我的肩膀上鬆開，那驟然襲遍我全身的痛感隨即便隨著淩央寒冷的掌心不斷將我吞噬。
我蹙了眉，被那痛感壓製得有些喘不過氣，可僅一閉眼，憑本能將雙臂一甩，便見淩央突兀得被一道力丟到了一旁。
那是我體內突生的戾氣，那是我夢中所見過的神力。
淩央靈敏得翻身而起，然而看向我的眼神倒是同我一般的驚訝不已。
這便是青離留給我的一切麼？
她的意識在我的身體裏，她沒有將我從這幅身軀殼裏擠出去，卻給了我她所有的一切，無論是妖後還是上神，她的道行和法術，永是這六界難以抵禦的一方。
而我，便繼承了她的所有。
她並不是真正的放棄了一切未曾選擇重生，而是以我的思想為靈，同我融入了一起。
“去做你想做的事吧。”崇鉞終是就此打破了我與淩央糾纏不已的僵局，他看我的神情同先前的亦有些不一樣了，這樣的眸光映在我的眼中，宛若一汪磬人的溫水。
“我奪了青離的一切。”
他搖頭，“我說過，你就是青離，青離——就是你。”
或許崇鉞說的沒錯，我也首次信了這句話。
白淺兮就是我，而我就是青離。
那麼不再為天而生的我，就是那六界都無法抗衡的存在了。
“我會去地府煉獄救回閆卿城，我會將天界欠我的，欠青離的，還有欠你的……全部都給！討回來！”
我終是明白了青離那般不怒而威的氣勢是從何處而生的了。
便是一向為妖蓮的我，在有了她所給予我的一切後，亦將洗盡了心上曾遺留的所有恐懼，無畏於天，無畏於六界！
“淩央。”臨行前，我還是放不下他的，即便我不喜如今的淩央，也無法磨滅我是因他方可得以重生的事實。
“既是你用粉身碎骨替我換回來的性命，我必會珍惜，待我向地府討回閆卿城，待我白淺兮所要完成之事全然落定之後，我定會替你奪回你的命數，哪怕是用我的去換。”
他滿目愣然，張了張口，恐也不知道該對我說些什麼。
我無奈朝他笑了起來，“其實你一直在青離的心上，隻不過她的心裏曾經裝著天下蒼生，能留給你的地方太小太小，所以你察覺不到罷了，如若真得再耐心些去尋，必是能夠感受得到的。”
我看見他的眼中落下淚來，是如我所料般的沉默下去。
而我說完那句話後，便是隨手一揮，強行拉開了地府的大門，跨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