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過去的動靜並不大,但一直覺得閆卿城看不見我,倒是無甚顧慮可有,誰料……我還沒能走到他的身旁,他便像是聽到了什麼一般,驀地轉過身來看向了我立著的方向。
我微微一愣,頓在了原處,他卻突然苦笑了一聲,再度嘲諷的喃喃自語道:“又看見你了,也不知這是第幾回……”
又看見我了?
他看見我了!
我滿是詫異,也不茫然答話,隻得一雙眼靜靜的望著他,許久……
“你每回見了我都像如今這般不曾對我開口說上一句話,一追你……你便就消失不見,此回我不追你了,你就這般站在這兒,由我看會兒可好?”他淡淡的說著,眼眸中皆是愁苦之色。
我竟被他如此說動了,再管不著他是否看得見我,也就依他所說,靜靜的站在了原處,一動不動。
“真好,不記得多久沒見著你了,每回你的模樣在我的眼中都看不大清楚,此回……”他倏爾笑了起來,“此回,也算了滿足了我一個心願了吧。”
我蹙了蹙眉,正想回他句什麼,他複在我開口之前繼續道:“其實你不想見我,也是應該的,畢竟害了你性命的是我,親手殺害了你的人也是我,我本該同你一起離世……卻這般苟且偷生得活了下來……你一定很恨我,是不是?”
我急忙搖了搖頭,再忍不住沉默,“我不恨你,從未恨過你……”
他身子猛地一怔,看著我的眼神也多了許多詫異。
我才發現他是不是真的能夠看見我,聽到我的聲音呢?著實有些太過巧合了,我不由得伸出一隻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他卻沒有盯住我的手,反倒同我對視了良久。
“你……能看得見我?”我著實不經意的問了他一句。
隨後隻聽到“嘭——”地一聲,他手中的藥碗已被打碎在地,“淺兮?”
淺兮……
他喚我淺兮……
他真的能看得見我?我伸出的手就這樣僵直在了他的眼前,此回……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一個多大的錯誤。
“這不是夢……我真的見到你了!淺兮……你回來見我了?!”他開始無措的朝我靠近。
我竟控製不住自己得落荒而逃,我不該讓他見到我,一個已經痛過了一次的人,我不該再給他見到我的機會,因為我還會再次離開,這一次……或許比他知道我死於他手,還要痛苦!
“淺兮……淺兮!”他慌忙得在我身後追著我的步伐,我發了瘋的往外跑,卻也不明白自己又有哪裏可以去。
“你不是說從未恨過我麼?既如此,又為什麼不肯見我呢?”
我捂住自己得耳朵,大腦裏一片空白,我隻想趕緊離開這裏,已經死了的我是不該在與他有任何交集的,我隻是想要看他最後一眼而已,豈會知曉,他竟還能夠看得到我呢?
“既然來了,便同他說說話吧。”我終是沒頭沒腦得撞入了崇鉞的懷中,不知道他是幾時出現在這兒的,對我方麵的模樣,又看到了多少,隻是他讓我跟他說說話?說什麼?是啊,本來有一肚子話想要和他說的,可為什麼此時此刻我卻連一個字都難以說出口呢?
我愣然得轉過身,看了一眼狼狽不堪的閆卿城。
這不像他,著實不像,以往的閆卿城就是再焦急,也從不會將自己置於眼下這般頹廢的模樣。
“你為什麼還能夠看得見我呢?我明明已經死了啊。”我卻還在為此事懊惱。
他嘴角泛著淡淡青紫,也不知煎了多少藥,又喝了多少,然是藥三分毒,即便那藥在當年對我的身子有多好,如今他無礙飲入,想必也令他中毒頗深了。
“你還是那般傻,雖說我此刻記起了前世之事,可這幅身子卻還是安陵逸笙啊,他乃安陵一族的家主,是以除妖為己任,又怎得……看不見一縷幽魂呢?”
我咬緊下唇,隻是望著他,搖頭不已,“我不該讓你見到我的,我怎麼能讓你見到我呢?”
他突然笑了起來,隻是太過苦澀,叫我看不出分毫暖意,“恢複了記憶之後,我便沒有一次清醒過,可今日……今日見了你,我算是清醒了一回。”
“既然知道我死了,你就該繼續過你自己的生活,我們之間一開始就沒有過任何可能,你應該比我都清楚,何止還要這般固執呢?”這樣的話,我是在勸他嗎?明明一直以來固執的是我,明明一直以來都是我執迷不悟,方才走到今天這一步的啊。
是我——給了閆卿城如今的苦楚。
“我從不後悔認識你,或許……我此生能夠存活於世,便就是為了認識你。”
這般如同花言巧語般的話,卻是在他口中聽不出一絲輕浮,我想他是認真的,是真的如此覺得,可這世上怎會有為了誰而活著得人呢?更何況是我……區區一朵妖蓮,再則隻是一縷殘缺的靈魄,又有什麼資格讓他有這樣的想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