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離消失後,崇鉞在三十二重天待了許久,他如當初答應的一般沒有對帝君出手,而後回到了魔界便緊關了魔窟的大門,並下令魔界眾魔人今後再不可踏入天界半步。
他就這般將自己關在大殿中喝了數日的酒,終於醉倒的他,口中也仍舊是喃喃自語得喚著“青離……”
我以為這場夢就這般走到終結,畢竟青離已死,我已沒什麼是可以繼續看下去的了。
然後,卻一直未見自己的身子從這場夢中被剝離出去。
我就這樣在大殿中陪了崇鉞很久很久,直到他酒醒後拿著青離曾留給他的魄珠去了忘川河,我才發覺,原來我的出世自那一刻起,便已經注定著要開始了。
崇鉞在忘川河邊灑下了用自己萬年修為凝聚而成的魔網,終於在無數個晝夜過後,用魄珠引回了青離的一縷靈魄。
但因他一直記著青離臨別前所說的每一字一句,遂他也並沒有自私的將那縷靈魄留下安置在身邊,反倒是動身去了長白雪山。
當淩央從崇鉞的手中接過青離的靈魄時,我想他是和我一樣震驚不已的。
“你為什麼……會將阿離的靈魄交給我?”他不解的開口,雙手顫抖著用靈術將那一縷靈魄小心的護在掌中。
“她說了,她死後不想化身為靈,隻願做一朵不得言語,不必經曆六界滄桑的雪蓮,而如今……隻有你,可滿足她的念想。”
淩央低頭看了一眼掌心的靈魄,不由蹙了蹙眉,再度抬頭看向崇鉞,“你將她交給了我,就該清楚……我再不會將她還給你。”
他驀地輕笑一聲,“我不會來向你討要她的靈魄,我答應過她,此後此時定不會先尋她,如今將她能留在此處,也隻是望你能夠一直守著她罷了。”
“我會守著她的,千年,萬年甚至千萬年,我皆不會離開她半步,我亦會如她所願的將她的靈魄種植在這長白雪山之巔,她的靈魄會自著純淨之雪中發芽,孕育出雪蓮,盛開在這長白山頂!”
“好,有你此言,便可。”他信淩央定會守得青離無憂,遂就這般將青離的靈魄留在了長白。
這場夢太長,長到讓我一度跨過了無數個千年,無數個萬年,終於畫麵落在了我盛開的那一日。
長白雪山映著我的一身亮澤,晶瑩剔透,仿若被什麼鍍上一層銀紗一般。
淩央仍在日以繼日得陪伴著我,開了花的我即使不能言語,但吸收了數年的雪山靈氣也終究可以讓我用花瓣和莖葉來同淩央有著些許對話了。
大抵是我那時候的心思單純,什麼都不懂,所以也不曾在意同淩央所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麼,好在我記得他曾不止一次的告訴我,他會在這裏一直守著我,便隻是因為我生來珍貴,是這長白雪山之巔的至寶。
因凡人總易引起貪念,遂都會為了錢財而動了將我奪走的心思,他便為了我不被那些凡人白白糟蹋,於是留在了長白,許我千年相守。
之後所發生的一切,我已是全部知曉,隻是懷念,懷念我身為妖蓮時,那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曾涉入過的心性。
淩央是真心的待過我,在我還是那株雪蓮的時候。
我想那時的淩央該是能夠得到滿足的,他把我當做青離,說了很多很多天界和魔界的事,然他最後還是沒有遵守自己的諾言。
不過仔細想想,他好似也卻是沒有答應過崇鉞什麼。
他還是幹涉了青離想要一直做一株雪蓮的願,終是以自己的一滴鮮血讓我修成了人形,化為了妖蓮。
“南海水域有妖行事,帝君命我行至南海除妖,以後……我便不能再繼續守著你了。”那時,他說得話還一字不差的印在我的記憶中。
下一句,便是——長白雪山寸草不生,能夠存活的除了他這守護仙山的神也隻有我這小小雪蓮了,隻可惜他天命在身必須離開,念今後無人守護我靈體他便賜我一滴仙血為我造就凡人之軀,予以我今後潛心修道,羽化成仙。
那時的我,對他所說的一切,深信不疑,然時至今日,他的話皆是我所悉知的謊話,和戲言。
他如自己計劃好的一般,以一道天雷將我打入人間,讓我好生曆練,弄懂塵世情愛之苦,然後推我走上了那條為了讓青離重生的路。
我多麼希望,那些事隻是單純的陪伴著我從長白雪山裏一度生出的夢境……
哪怕是夢,也不會讓我見識到現實的殘酷。
因為至少在夢裏……他還能夠溫柔的同我說一句,“淩央,我叫淩央。”倏爾又在我失落的同時複於我頭頂相告:“你便叫淺兮,白淺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