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華章(3)(3 / 3)

他還是不相信我,也對,我怎麼會指望他相信我。連一向最得他寵愛的春嫵,他都不曾真正相信過。女人,不過是可以利用的棋子。

其實春嫵才是該做王後的女人,在世子府看見春嫵時,她的肚子已經很明顯了。一個公主,一個沒有名分的女人,要冒著多大的風險才敢留下那個孩子,要多麼愛他才能在奪宮成功以後把王後的寶座雙手讓給我。

但是即便如此,春嫵仍然是曾經的宣王未婚妻,跟我一樣和宣王曖昧不清,在楚宣的事情上,楚渾不會相信我,自然也不會相信春嫵。他會殺了楚宣的,在這種動蕩不安的時間裏,他不會在自己的後方放一個炸彈而不顧。

但是,不是我,也不是春嫵,他會讓誰去殺楚宣呢?怎麼殺?

我什麼都不能肯定,唯一的辦法就是趕在楚渾的人動手之前,把楚宣,先救出來。

微子啟和三葉都來了,血咒門的高手加上宣王府的暗衛,我們勝算很高。

一路奔向囚禁楚宣的地宮,時隔這麼多個月,我終於再次看見了他,身上貫穿了數十根鏈條,就這樣被困在地宮中央,我心疼的無以複加,幾乎難以喘息。

一道寒光閃過,直刺楚宣咽喉,他被困住,難以躲閃。我飛身去擋,速度快的連我自己都驚訝。

抱住那把橫穿胸膛的劍,我終於知道了楚渾會派什麼人在什麼時間用什麼方式殺害楚宣了。他不會相信任何人,除了他自己。是楚渾自己親自動手,他來向我辭行是在騙我,他說的那些話是想要試探我,我真笨,真的很笨。

我看見了楚宣悲痛欲絕的呼喊,我聽到了他竭嘶底裏的咆哮,還有鐵鏈節節斷裂的聲音。他被楚渾抓住時也沒有如此生氣過,我故意氣他時,他也不曾這樣憤怒過。

好奇怪,他不是該恨我嗎?怎麼可以這樣悲傷。我抬起頭想要擦掉他的眼淚,但是我好無力。眼皮好沉好沉,能不能別讓刀劍發出那麼刺耳的聲音,我好想睡覺,我要睡覺。

二十八死亡

我就說我是個奇跡嘛,跳崖死不了,橫劍穿胸也死不了。我是不是該給天地間所有的大神供頭整豬才對啊。

看著身邊熟睡的虎兒,想起之前在白頭山的情形,我連忙看看,虎兒手邊是不是還會有個碗呀什麼的,讓他不小心打碎。

確認沒什麼東西可以讓虎兒打碎,我伸手搖虎兒的胳膊。我愣住了,虎兒看起來壯實了那麼多,怎麼摸起來輕飄飄的,像是我什麼都沒摸到一樣。

咦?怎麼可能這樣?

我再搖,一用力,我從虎兒的身體裏穿了過去。我暈,我傷了一次,怎麼靈力見漲啊,都可以穿牆了?

我就不吵虎兒休息了,他照顧我一定很辛苦,讓他睡一會吧。

出到門口,我看見了楚宣,他胡子拉碴,比在地宮時還要憔悴。這麼憔悴,還抱什麼美人啊。等等,這小子是趁我昏迷的時候另結新歡嗎?他怎麼可以這麼深情的抱著別的美女,我靠近他,他都沒發現我。好奇怪,那個女人長得跟我一模一樣。

跟我一模一樣啊,怎麼會這樣?我想去拉他,又撲了一個空。

我好奇的看著他的身邊匍匐著三葉和白勝。他們全部都看不見我麼,我大喊,他們也聽不見,我去拉他們卻是什麼也拉不到。我想我知道自己狀況了,看來很是不妙。

白勝還在苦苦哀求:“主子,您保重龍體啊,眼下大楚還需要您,您千不念萬不念,總該念著王後舍命救你的一番心意。您放下王後,讓王後安生休養,國師大人和大祭司大人必然會傾盡所能救活小姐的。”

楚宣一腳踹開死抱著他腿不放的白勝道:“你們都給寡人滾,別吵著嫣然,她喜歡看山坳裏的野花,她答應過寡人要給寡人講天上的故事。”

白勝泣不成聲,三葉兩隻眼睛腫的像是燈泡。

聽他們這麼一說,我斷定自己是在這不生不死之間遊離。我將額頭抵在楚宣額頭上,低喃:“楚宣,我不會離開你的,請你也別再傷悲了。”

楚宣好像有感應,摸了摸自己額頭,看向我在的地方。良久呆望,楚宣終是意識到隻是一場錯覺之後,將布滿淚痕的臉放在我的身體的臉上。

我都不忍心再去多看一眼楚宣,我需要找個能溝通的人來告訴他們,我的情況。最佳人選是大祭司,他的靈力是所有人中,最高的。

我興衝衝的跑去地穴找他,可是任憑我想盡辦法就是不能使他感知到我。我無奈,又去找了湘柳和微子啟,甚至虎兒,可惜沒有一個人能感應到我。我急了,躲起來哭泣。墨玉停在我肩頭,噶噶叫著陪我哭泣。

對呀,墨玉是能貫穿陰陽,疏通生死的神鳥,別人感應不到我,墨玉可以的。可惜墨玉隻是一隻鳥,又不像鸚鵡,可以說人話,它感應到我,有什麼用呢。

我用手鋝著墨玉的羽毛,很是悲歎。遊蕩好幾天,雖然沒人可以感知到我,卻把我昏迷期間發生的事,了解了一個大概。

救楚宣那天,我被楚渾刺傷,楚宣一怒非但沒有逃走,反而血洗了王宮,深夜便抱著已經昏迷的我,登基做了楚王,我還是王後。全國上下沒有一個人敢說半個不字。

楚渾被春嫵救走,逃到了越國,越國不敢收留,把兩個人押回楚國,路上楚渾被人救走,春嫵被關在楚宮地宮之中。

我一直處在昏迷中,群醫無策,隻能將我放在仙嶽血咒門,微子啟幾乎成了我唯一的希望。楚宣陪我來了仙嶽,便一直呆在我身邊不肯離開。人也變得渾渾噩噩,他的蠱毒因為受到刺激,變得更加的嚴重,一天之中有一半時間裏會心口巨疼難忍。我心痛他,我著急,可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我被困在王宮之時,幹木怕虞奎出去找我又出什麼禍事,隻得把虞奎困在籠子裏,逼迫他練功。看著可憐的虞奎,我也很難受,這鐵籠是關禽獸的,怎麼可以拿來對付虞奎呢。

我每天我都會來陪虞奎一會,就算他感應不到,我也希望可以這樣陪在他身邊。雖說虞奎也同別人一樣,聽不到我說話,也碰觸不到,倒是他的感覺特別靈敏,每次我在他身邊時,他的情緒都會格外平緩。

還有水墨雲,當他知道我重傷時,他匆匆從雲遊的諸侯國,趕了回來。每晚,他都會在屋簷下彈琴,是初識那次聽到的長相憶,我知道他是在彈給我聽的。我每晚都會來聽,琴音好美,也很悲傷。如果不是遇到了楚宣,我想我一定會喜歡這個男子的。他和子軒是同一類型,總是會很輕易的獲得一個女子的心,所以我總覺的世間的緣分真是微而妙之,相識的過早或是過晚都是遺恨。

二十九扶乩

成為遊魂後,和墨玉的溝通倒是更加容易了,我叫它向東它絕不向西。

又是夜深,坐在簷前聽水墨雲的琴音,琴音中相思如棉,柔軟溫暖。琴音中湧動的愛戀是因為我嗎?可是,我再也不想聽了,我不配、不敢、不忍心再聽了。我用所有力氣隴住琴弦,雖然手從琴身穿過,但是蓄起的風卻將琴弦擋開。水墨雲愣住了,他顫著聲音,對風輕訴:“嫣然,是你嗎?”

我流淚,眼淚滴下,竟有一顆眼淚落在了他的手掌心。我使墨玉用它的利爪挑斷了一根琴弦。他會懂我,我相信。

水墨雲在古琴前枯站了一夜,第二天清晨,他找到微子啟,要請他用墨玉做一場扶乩之術。微子啟感到奇怪,但是也沒有拒絕。

我再一次佩服水墨雲的智慧,難怪人家都說他是第一才子,天下第一士。我通過墨玉,通過扶乩術,終於,讓大祭司知道我的狀態。

水墨雲再一次離開仙嶽,帶著那架斷了琴弦的古琴。我送他下山,默默祈禱他平安。

大祭司對我的情形也覺得離奇,但是慶幸我們有了聯係。我的問題,應該不難解決,隻是需要大祭司和墨玉都能恢複到靈力充盈,身體無礙的狀態。這個還需要點時間。可是楚宣比較嚴重,他的蠱毒已經入骨入髓。

知道我一直在他身邊,楚宣的身體好了許多,精神也強過往常。

大祭司告訴我,有傳言說神塚裏一直保存著三件寶貝,或許能解楚宣的蠱毒。

那是聖域三寶:長生之玉瓊漿,美夢成真之水月鏡,此外還有一種四季花。花樹無葉,枝蔓若藤,樹上結滿小果實,四季四色,經過一百零八種色彩變換以後,果實破殼而出,開半透明的花,其花蕊中的蜜汁能解百毒。

世上,沒有什麼可以完美,想要得到,必須付出。神塚裏的寶貝,每一件都需要我們拿東西去換。玉瓊漿可以給你長生,但是它會奪走你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水月鏡能讓你美夢成真,但是它會奪走你的美貌和智慧。而四季花可以解世間一切毒,卻會帶走你最美好的記憶和感情。

取舍之間,什麼最重要?對我而言,楚宣活著最重要。

我請大祭司帶我回陰陽司冥,我要去神塚,解楚宣的蠱毒,不管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而此時,楚宮裏有消息傳來,說是有人從王宮裏帶走了春嫵剛生產的嬰孩,那是楚渾的孩子,一個漂亮的小男孩。

楚宣認定是銷聲匿跡的楚渾幹的,下了格殺令,不僅是對楚渾,同樣也是對那個孩子。稚子無辜,怎麼忍心。可是楚宣那裏,除了我還能有誰能勸說的動,但我而今的樣子也是鞭長莫及。

罷了,這事就交給不能進陰陽司冥的微子啟吧。反正,他閑著也是閑著。聽說劫走孩子的是有第一殺手之稱的人,微子啟對那個人很感興趣。

三十陰陽司冥

我不明白幹木對於這次陰陽司冥之行為什麼那麼激動執著,一定要帶著虞奎一起去。不過虞奎很高興可以和我同行,大祭司也同意。

楚宣這次是真騎不了馬,不想招搖,把十六人的鳳攆改成了四人軟轎。除了隨身近侍徐崢、騎兵隊長秩樺就隻帶了侍女姚青和夢兒,這也算是楚宣最便宜的一次出行了。

我的身體被虎兒護著,放置在馬車上。而我大部分時間會陪著楚宣,他現在嬌弱的像個孩子,每天都會感受到萬箭穿心之痛,昏迷的時候更多了。每看到他痛一次,我就希望他能少愛我一分。讓我得到四季花蜜吧,哪怕從此以後,他會忘了我。

陰陽司冥的入口在絳域,絳域是個山窮水惡的地方,四處是沼澤和毒氣,還有各種猛禽和毒獸。樹木都呈現著可疑的絢麗色彩,水中都流淌著來曆不明的粘稠物體。

枯蝶聖女的靈力強大到猶如神抵,我們自踏進絳域就一直在她的掌控之中。不想我們進入,枯蝶在絳域裏設下了不少迷障,在大祭司無能為力之時,墨玉貢獻了它前所未有的強大靈力。驅使絳域裏的百鳥百獸,為我們打開了一條血的入口。

來到通向陰陽司冥的山門,金剛石做成的門扉上,一麵刻有陰陽二字,一麵刻有生死二字,牌匾上寫著擅入者死的恐嚇語。

虞奎天生神力,用他的單柄震天錘把山門敲得粉碎。金剛石碎成齏粉,巨大的聲響引來了無數的族人。他們看上去和外麵的普通人沒什麼兩樣,隻是衣飾服裝比較特別。

從服飾看,跟白頭山的村民很多相似,看著很是親切。虎兒舉起右手,他手臂上的圖騰彰顯了他的身份,虎兒是第九族的新任族長。

第九族的人向虎兒行禮,將我們一行人接到了第九族的祠堂。沿途有很多族人認出了大祭司和神鳥墨玉,他們從竊竊私語到大聲喧嘩,從驚恐猶疑到振臂歡呼。

從她們的臉上,我感受到他們如同久旱逢甘霖般真切的喜悅。他們在期待他們的大祭司帶回他們的聖女。

聖女的十年任期不光是對聖女的憐憫,也是神塚對新鮮血液的需求,它需要不同的智慧來解讀和創造。聖女的靈力是絳域的山水,毒氣,是陰陽司冥的保障,更是族人靈力的來源,它渴求著新的聖女。

枯蝶給嬋娟種下了蠱毒,在世俗的陰謀中害死了嬋娟一家。她沒想過聖女還能回來,手持權杖,巍巍然立在神塚門口的枯蝶,美麗而又威儀不凡。

沸騰的人群抬著我被精心妝扮的身體放在了神塚前的神壇,我看我自己,美得如同花仙子。至少看起來靈力和枯蝶也是不相上下,氣勢上我並不輸她。

族人本著對聖女的畏懼,齊齊跪下,卻沒有人敢說一個褻瀆的字眼。

枯蝶看著我的身體,再看著我的靈魂,笑的溫和,猶如春風融化萬物。隻見她施展法術,頓時天地間風雲湧動,大地顫抖。而匍匐跪拜的人群裏沒有一絲驚慌,甚至沒有人發出一點聲響。

枯蝶在用法術,我會怎麼樣?被她殺死嗎?被她禁錮嗎?怎麼連大祭司也沒有任何動作,難道感到不安的人隻有我自己一個人嗎?

我承認自己用小人之心度了別人,可這也怪不得我吧。枯蝶曾經那樣不想聖女出現,甚是不惜害死嬋娟一家。

枯蝶的法術結束之時,我的靈魂已經被她安置進了自己的身體。在風雲並未完全散去之際,我被她帶進了神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