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亂哄哄的人群瞬間安靜了下來,抬頭注視著似流星滑過的天際白影,一時無言。
“林哥,那好像是……城主大人?”
近陽城城牆上的巡邏兵士,瞪大著雙眼顯得極為不可思議,身旁明顯盔甲比兵士高一個檔次的瘦削男子,亦是略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快!救人!”
一扶腰間長劍,急急忙忙的便往城下跑去。
“林哥等等我們!”
……
客棧二樓,嶺千波使勁的咽了口唾沫,眼睛眨巴著,他懷疑自己眼睛是不是出了問題,這近陽第一強者,就被這和尚一巴掌拍飛了?
鍾神秀凝重的神情倒是歡快了起來,他眼底亦是閃爍著震驚。神僧的確很強,但沒想到竟會這麼強,隻是一掌便將卓白舒扇出了近陽城,這是何等的實力?何等的修為?
哢哢。
幾道裂錦也似的動靜,惹得眾人回頭注視。卻見盤膝而坐,無有聲息的薑清野渾身輕顫起來,轉眼間,身上衣衫已是遍布裂紋,下一瞬。
爆散,飄飛。
露出一身不算精壯的腱子肉來。
隻這一刻,眾人莫名覺得薑清野整個人的氣質,變得與先前截然不同起來,那原本看著甚是醜陋的麵目,此時看來卻不再那麼令人厭惡。
光。
有多久,沒見到了?
十年?百年?
他記不清了。
眼前白芒一片,過得片刻,薑清野的雙目適應了光線。入眼處,一白衣僧人笑盈盈的看著他,一如夢裏。
他忘不了這張臉,沉淪地獄百年,他本該恨極了他的;可如今相見,內心卻隻餘平靜。
“多久了?”
“不多不少,一個時辰。”
薑清野古井無波的目光中泛起了些許波瀾,“嗬,一個時辰……一百三十年的煎熬。”
“這百年,你成長了,不是嗎?”
“是……但這苦楚卻實實在在的烙在身上,烙在心裏!絲毫不少半分。”薑清野紅著眼珠盯著了緣,低聲嘶吼。
了緣居高臨下的看著他,低合眼眸,手指拈花,一如廟宇中永恒不變的佛陀塑像。
冰冷而無情。
卻自詡悲憫。
“這是你的劫,得受著。”
詭異的冷漠言語充斥著譏諷,一瞬即逝。似剛回過神來的了緣,心頭微凜,這不是他會說出口的話。
……到底怎麼了?
好在,無形的佛力隔絕了外界,先前和薑清野的對話並未被身後的瑾玥然等人聽去,在她們眼中,了緣隻是和薑清野直愣愣的對視著,不知在打什麼啞謎。
“劫嗎……”
薑清野垂下了頭,撐著碎裂的地板起身,發絲披肩的他,猛然駐足發力,兩手緊抓了緣肩頭,對視半晌,道:“謝謝你……”
“我恨你!”
砰!
掌力勢大力沉,爆空聲響使得圍觀眾人耳膜劇痛,了緣依舊未曾躲閃。隻是薑清野的這一掌,力道尚未至了緣胸前,便已消散的七七八八。
鍾神秀看著薑清野躍出窗外,朝著一個方向電射而去,急忙道:“神僧,這……”
“無妨,貧僧過去一觀,瑾姑娘與蟬兒姑娘就勞煩二位施主照看一二了。”話音一畢,了緣周身清風一起,整個人淡化而去。
嶺千波再度嘖嘖輕歎,“憑虛禦風……了不起,了不起!”
……
近陽的守城護衛堪堪跑到一半的時候,薑清野卻已後發先至,在他們前頭找到了卓白舒。盤坐草地上的卓白舒模樣頗為狼狽,發髻散亂,一身袍服亦擦破了不少,隻是身為城主的氣度分毫未減,威嚴如獅虎。
“叔叔。”
薑清野砰的跪了下去,咚咚咚的磕了三個頭,“清野不孝,竟讓叔叔受此大辱……”
卓白舒欣慰的笑了,以他的洞察力又豈會感受不到薑清野的變化,他柔聲道:“無妨。孩子,那和尚沒傷到你吧?”
薑清野第一次感受到親情的可貴,百年的孤獨讓他幾已忘了親人的關懷是個什麼滋味,百感交集間,淚雨滂沱。
“莫哭,男兒大丈夫,流血不流淚,忘了叔叔怎麼教你的?”見薑清野哭泣,卓白舒心下一痛,卻又強硬的擺著臉道。
“阿彌陀佛。”
卓白舒一驚,轉頭看去,不禁麵色微沉。一角月白僧衣悠然浮現,自有氣度的僧者足踏虛空而來,緩行幾步稽首道:“卓城主。”
“和尚,你讓卓某在城內百姓麵前顏麵盡喪,還敢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