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塊早已化成一灘水,浸濕了軟墊,有著痕跡。
左腳踝仍是紅腫的,有著觸目驚心的青紫,一瞬間,她記起昨夜的迷失。
她在那片黑暗裏的絕望,原來終是忘不掉的嗬。
空氣中飄溢著淡淡的清香,那是他的味道,他就這樣強製性的讓她接受,卻又在她上癮的時候,離了她去,讓她灰飛湮滅。這樣的男人,她果真是愛不得的。
她倚靠在床頭,在那清香中又冷了身子。
這時,肚內一陣排山倒海的反胃,頃刻便席卷了她的神誌。
她撐著身子,痛苦的幹嘔起來。
從來不知道,懷孕原來這麼辛苦的,卻也幸福著。
所以這個孩子她一定要生下來,不管他的父親接不接受。
“姐姐!”從外麵進來的小姝大驚失色,她奔到床前,急道:“姐姐,你到底怎麼了?為什麼會嘔吐得這麼厲害?姐姐的臉好蒼白,小姝一定要去請大夫……”說著,就要跑出去。
“別。”玉清拉住她的衣角,虛弱道:“不用請大夫,我是懷孕了,懷了他的孩子。”
“什麼?”小姝更是驚訝得杏眼大睜,“姐姐是懷上了王爺的孩子,所以才這樣?”
“恩。”
“那我去告訴王爺,說不定這個孩子能給姐姐帶來好運呢。”小姝由最初的驚嚇轉為驚喜,所謂母憑子貴,如果這個時候告訴王爺這個好消息,說不定能讓那王爺回心轉意呢。
“不要告訴他。”玉清看著那仍躺在桌上的禮服和鳳玉笑了,笑得淒迷,“他不會接受這個孩子的,他隻接受孟素月的孩子。我不能再冒險,把我唯一的希望也給破滅。”
“可是姐姐,你的肚子會一天天的大起來,是掩不住的。”
“我知道。”玉清壓下那排如扇羽睫,不再言語,卻見她輕咬唇瓣,有些幽思。
末了,她撐起身子欲要下榻來。“我想去窗邊坐坐。”
小姝連忙摻了她,小心翼翼將玉清的身子大半倚在自己身上,慢慢往窗邊而去。
等坐下,小丫頭又匆匆忙忙取了清水來欲為玉清擦拭臉和手。
“好妹妹,為姐姐準備一些熱水吧,姐姐想沐浴。”昨夜的汗水濕了一身,現在粘得厲害。
“可是姐姐的身子……”
“沒事的,隻是沐浴而已。”
“好,那我去為姐姐準備熱水。”
小丫頭匆匆跑出房門,頃刻便見幾個丫頭各自拎了一大桶熱水進來,小姝的手上還提了一籃花瓣。
等準備好,玉清自己褪了衣,在丫鬟的摻扶下將整個身子浸在大浴桶裏,然後遣退了她們,隻是浸在撒滿花瓣的熱水裏,靜默。
小姝則在屏風外準備著早膳。
“小姝,取一套那禮服過來,姐姐想穿。”半晌,屏風後傳來女子柔柔的聲音。
屏風外的女子則是有些不解,繼而有些心疼。
她從桌上取了一套大紅禮服走進內室,然後為女子擦淨身子,細細為她穿上。
“姐姐,你穿紅色真好看。”她歎道。
隻見女子一襲玉膚淨白賽雪,及腰青絲烏黑亮麗,纖纖水柳腰不盈一握,大紅襯著雪白,托著黑亮,有著魄人心魂的美豔,如一枝茫茫白雪中的紅梅。
女子往妝台而去,淡掃娥眉,輕點朱唇,便是難掩的國色天香。最後,玉指取了那小盒裏的碧玉釵,插在雲鬢上,一雙含情水眸隻是望著銅鏡裏的碧玉釵,滿是懷念。
小姝在旁邊靜靜看著,這是她第一次有人穿盛裝讓她感到如此心疼。這一刻,鏡中女子的心,她懂的,那是一種淒迷的憂傷。
“可惜,他終是看不到的。”這一聲低喃後,鏡前的紅衣女子站起身子,“小姝,扶我去琴架旁吧,我想撫琴。”
琴聲委婉連綿,幽幽蜿蜒,緩緩流淌。
男子站在梨樹下靜靜看著女子撫琴,心情如琴聲一般靜謐,卻突然想念起了另一種琴聲。
淒婉、憂傷,如孤雁長鳴,卻又幽思纏綿,似在向某個男子傾訴著她的憂傷情懷,那般淒楚。
直到今日他才明白,原來那個男子,是他。
她一直在向他傾訴著她的情懷。可是他,終是傷著她。
他看著麵前一臉清冷柔弱的女子,實在想不起這個他深深愛著的女子的帶笑模樣。
這個女子在一樹雪白下的回眸一笑,仿佛隻存在了畫裏。
今日的素月,一身灰衣,冷清,淡漠,隱含,卻再也沒有了那讓他貪戀的嫻靜笑顏。
他轉過身子去,靜靜聽著她淡雅的琴音,有了愧疚。
因為這是第一次,他在她的琴音裏沒有了舞劍的衝動。
他愧疚,在素月的琴聲裏尋找另一種琴聲,愧疚,在梨樹下想起那張梨花帶雨的容顏。
他終是在素月麵前揮不去她的影子,所以,他是對不起素月的,也負了那個她。
“素月,本王的心中永遠隻會有你一個人,以後本王絕不會再讓你離開。”他望著那湖碧波,突然有了誓言。卻見那雙利眼隻是緊緊盯著碧波蕩漾的湖麵,有著掙紮。
孟素月停止撫琴,杏眼幽思,然後站起身子走至他身邊,亦望著那湖碧波,輕喃:“隻要律的心中有素月,就夠了。”
皇甫律看向孟素月,一瞬間為她的話有了心疼,他一把將她摟進自己的懷裏,痛苦地道:“素月不要這樣說,本王的心中從來就隻有素月你一個人。”
孟素月輕輕倚在他懷裏,靜靜閉了眼,沒有再言語。
皇甫律將下巴擱在她的發頂,亦是痛苦的閉了眼。
沒有人知道,此刻他的心裏還有另一個女子,所以他對素月有了深深的愧疚,遂,更加摟緊懷中的素月,壓住心中的掙紮。這是他第一次有了徘徊。
小姝從膳堂再次回到房裏,發現姐姐仍是坐在琴架旁撫琴,玉指輕撥,點滴憂傷,痛人心懷。
依然是那夜的曲子,她本是愛聽那曲中的婉轉悱惻,卻偏偏配上紅衣女子眉心的憂愁,成了一曲幽思。她看著那眉心的憂傷,心也跟著疼痛起來。
姐姐的傷口,估計是好不了的。她怎麼能告訴姐姐,今日王爺帶著那孟素月入了宮,正甜甜蜜蜜的雙宿雙棲。她又如何不明白,姐姐這一身紅衣,其實是穿給王爺看的,傻姐姐仍是期盼著那個男人的回頭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