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個印象裏,有她。
一想到這個,她就忍不住紅了臉。
火車上向來奉行人擠人的道理,不論你多有錢,長得多帥,在這裏似乎都不管用。約莫過了近五分鍾,寒懿才堪堪向前挪了三兩步,由於他的個子偏高,蘇慕清被他罩了個嚴實,根本看不見外界的事情。
“寒總,要不我……”她話還沒說完,被寒懿緊緊抱在懷裏。
一個人從寒懿的身旁擠出半個身子來,腦袋還被埋在人堆裏。他顯然很熟悉擠人流程,不消五秒,他整個人就被由人堆組成的人肉餅彈了出來。
年輕的男孩子拍了拍手,臉上的鼻涕泡還沒擦幹淨,一溜煙跑了個沒影。
蘇慕清注視著他的背影,表情慢慢變得古怪起來。他剛剛從寒懿的身邊擠出來,然後臉就成了那副模樣,該不會……
她仰頭看著寒懿,不出意外地看見後者臉色鐵青。
“站好。”注意到她眼神的寒懿莫名感覺到窘迫。
蘇慕清低下頭,埋在他懷裏偷笑起來:“原來寒總也有這麼狼狽的時候。”
寒懿懶得跟她廢話。
又過了約莫五分鍾,火車啟動了,人群才慢慢有散開的跡象。蘇慕清依舊被寒懿護在懷中,亦步亦趨地跟在大部隊身後向車廂內部行進。
可惜,天公不作美,他們的位置又被人給占了。
這一次,趁著寒懿徹底發怒之前,蘇慕清趕緊上前將人勸走,並拉著寒懿坐到了座位上。後者青著臉,將外套一脫,隨手丟在地上,對麵的人眼睛都直了。
蘇慕清有些尷尬地替他撿回來放在座位上,又被他丟下去。
這樣一來二去,蘇慕清也怒了:“你丟衣服幹嘛?”
寒懿皺著眉,冷冷道:“太髒了。”
“髒了而已,洗洗就完事了。”蘇慕清沒再撿衣服,反而將頭靠在寒懿的肩上,“浪費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寒懿咬著牙,臉色清了又白,顯然氣得不輕,最後硬邦邦地從嘴裏擠出幾個字來:“我當初在軍隊裏的時候,可比你節儉。”
蘇慕清下意識地忽略他的後半句話:“你還進了軍隊?”
寒懿瞥她一眼,直到蘇慕清快暴走了,才收回視線:“寒家的每個孩子在十歲生日的當天都會被送進軍隊裏,直到迎來自己的成人禮。”
他說得輕巧,可是就蘇慕清中學和大學的軍訓經曆來看,軍隊對她來說顯然不是什麼好地方。
寒懿進去的時候才十歲!還得在裏頭待上八年。八年是什麼概念?義務教育才九年!
“這麼看來,你還挺吃苦耐勞的。”蘇慕清放柔了聲音,“寒懿,謝謝你。”
寒懿沒有作聲。
“那個,閨女啊。”坐在他們對麵的一位中年婦女猶猶豫豫地開口道,“這件外套……”
“我們不用了。”蘇慕清迅速答道,“您想要的話,可以直接拿去。”
聞言,婦女感激地衝她點點頭,立刻彎下身子撿起地上的衣服,愛不釋手地撫摸著上麵有些粗糙的動物皮毛,盡管粗糙,但卻是比人造毛暖和不少。
她注意到蘇慕清注視著她的眼神,忙將衣服收進身後的包裏,好像很怕她突然反悔。
寒懿皺起眉,掰過蘇慕清的頭,附耳道:“她在收垃圾?”
在寒懿的字典裏,大概沒有廢物利用這個詞。
“不,她隻是在補貼家用而已。”蘇慕清咬咬唇,麵前的人讓她想起了自己年邁的奶奶,話裏話外間都顯得有些惆悵。
寒懿眼神微動:“我有個問題。”
“寒總也會有向人提問的時候?”蘇慕清調笑他,“在下一定竭盡全力解答。”
“你從來沒有提過你的家庭。”寒懿的音色淡淡,“你姐姐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故,你的第一反應不是向家裏求助,而是賣身給我,聽起來是不是很奇怪?”
聞言,蘇慕清唇角輕揚:“怎麼奇怪了。”
“你知道我在問什麼。”寒懿捏起她的下巴,“別裝傻。”
蘇慕清一把拍下他的手:“怎麼,就準你對我的問題避而不答,我就不能賣賣關子?你這叫雙標!”
寒懿麵無表情地看著她。
“我家原本也很幸福的。”蘇慕清縮了縮肩膀,順勢窩進寒懿的懷裏,“爸媽相愛,奶奶也很疼我和姐姐。”
“原本?”
“嗯,因為一場車禍,他們離世了。”蘇慕清笑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寒懿輕拍她的肩膀。
“沒事,我和我姐早就放下了,就是我奶奶……”她的眼神有些黯淡,“直到現在,她還堅持用我爸的手機號,好像這樣就能假裝我爸還活著一樣。”
越說到後麵,蘇慕清的聲音越小。
盡管,寒懿心裏明白,在吵鬧的火車上,蘇慕清不至於哭出來,但她此時難得顯露出來的柔弱,卻令他心底一痛。寒懿逐漸意識到,蘇慕清帶給他的疼痛,他越來越難以忽視了。
這可真不是個好兆頭。
“行了,不說這個。”蘇慕清笑著挺起身來,看著寒懿,“我說了我的故事,你是不是也該做個平等交換呀?”
寒懿抿起嘴:“我沒有故事。”
“說謊!”蘇慕清毫不客氣地拆穿他,“你長這麼大,總不可能每天都活得和前一天一模一樣吧?”
寒懿不語。
“說嘛。”蘇慕清輕聲道,“我現在的心情不太好,想和你說說話,拜托。”
她的鼻息逐漸加重,聲音裏有淺淡的哭腔。
不知不覺間,車已經開完了一站的路程。對麵的婦女站起身,隨著人流下了車,他們這兩排的座位幾乎都空了。或許是畏懼寒懿,周圍並沒有人敢再坐到他們的對麵來。
這幾乎是個完美的時機。
寒懿苦惱地皺起眉頭,看來今天的這段故事,是躲不過去了。
“我媽很早就離開了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