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寒懿居然嘲諷了她:“這麼大副眼鏡,也不怕鼻梁壓垮。”
他伸手,以一種相當隨意的姿態取走了蘇慕清的眼鏡,後者猝不及防。
“寒總。”蘇慕清垂下頭,低聲道,“把眼鏡還我!”
寒懿饒有興趣地看她前後迅速變臉,微微挪動身子,替她擋住身後探尋的視線:“求我。”
蘇慕清咬咬牙,這已經是她今天第二次產生這樣的想法了,如果不是這段時間,她一直都和寒懿在一塊,她甚至想抓住他的肩膀猛地搖晃幾下,問問他是不是最近受了什麼刺激。
不對!
下意識的回想裏有一段被提取出來,是她在療養院待的那幾個月,就是那幾個月,她沒和寒懿在一起,或許正是在那段時間裏,他遭受了什麼刺激,從此高冷人設徹底崩塌也說不定。
寒懿頗有興致地看著她的表情,眉眼間都是興致,他很少有這麼高興的時候。
“走吧,小秘書。”他附耳過去,湊到蘇慕清跟前,“帶你玩去。”
在偷瞄資料數次無果後,蘇慕清放棄了掙紮,任由寒懿把她拉出公司,連自己脖子上什麼時候多了條圍巾也不知道。寒懿就這樣順勢牽著她的手,上了小張的車。
“來,瞧瞧這個地方。”他觸摸著麵前的電子屏幕,給她調出一張圖來,“這是我選的旅遊目的地。”
“北煌,莫高……窟?”蘇慕清的眼神中透露出顯而易見的歡喜,“你也喜歡這裏?”
寒懿像年輕人一樣聳聳肩笑而不語。
蘇慕清像個第一次看見遊樂園的孩子一樣,興奮地在電子屏幕上戳來戳去,這是一份旅遊攻略,裏麵囊括了北煌的大部分景點和各種店鋪的位置,甚至還細化了每家店鋪的優缺點和最方便前往路線。
看到她這副模樣,寒懿覺得自己大概沒有必要告訴她,在初入公司時,每個人都填寫過基本個人信息表這件事情。
“真美。”看著巨大的佛教聖物,蘇慕清不禁有些向往,“我們可以進去這嗎?”
寒懿湊過頭來,看著上麵標紅的內容,皺了皺眉。這是國家級旅遊景點,想進去也不是不可以,但無疑會讓他欠下一份人情。
而蘇慕清此時渴望的眼神,便足以抵消這份人情。
“可以。”寒懿輕聲道,“我有朋友在這裏工作。”
“太好了!”蘇慕清忍不住歡呼,又很快捂住嘴,意識到自己是在車裏。盡管如此,她仍然能感覺到自己的心髒跳動的頻率,快要突破天際。
在興奮的時候,她幾乎下意識地忽略了一切,比如寒懿突如其來的體貼,和他有些憐憫的笑容。
不得不說,寒懿的辦事效率極高。上車時才定下的目的地,蘇慕清驚訝地發現下車的地點居然是火車站,不過……
“為什麼不去機場?”看著人來人往的大廳,蘇慕清已經提前感受到頭昏腦漲了。
“飛機是使工作便捷的工具,但會削減旅途的樂趣。”寒懿牽著她的手,熟練地在自動取票機前換了票,“兩個小時而已,還不錯。”
候車廳人聲鼎沸,有同時帶好幾個孩子出行的大人,還有結伴出遊的中學生們。寒懿領著蘇慕清往那兒一站,雖然兩人都低調地帶上了口罩和鴨舌帽,但周邊的議論聲仍然不斷傳到他們的耳朵裏。
“在屋子裏頭還戴口罩,一定是大明星。”
“是啊,你看那女的,身材真好,想當年我還沒生孩子的時候,腰細得也能掐出水來呢……”
寒懿伸出一隻手,輕輕扯了扯鼻梁上的口罩。
“明星怎麼可能來坐火車呢,他們那麼有錢。”
“哇,你看那個男人的手指!修長有力!prprpr……”
悉心收集完周邊人的反應,蘇慕清忍不住“噗嗤”笑出聲。
寒懿攬著她的肩膀,寵溺地注視著她。
“你知道嗎?其實我超喜歡火車站的。”蘇慕清順勢靠在他的肩膀上,“雖然這裏狹小,常年人擠人,但總能看見很多有趣的事情。”
“比如當眾給孩子換尿布的母親?”
蘇慕清順著寒懿所示的方向看去,孩子癟著嘴,一臉要哭的模樣,年輕的母親絮絮叨叨地替他脫下浸濕的褲子,又絮絮叨叨地穿上。
“真幸福。”蘇慕清莫名有些羨慕。
“俗世意義上的幸福罷了。”寒懿撇過頭,閉眼小憩。
蘇慕清不滿:“你是天生富貴,當然看不起窮人的小幸福啦。”
她沒收住語氣,顯得有些魯莽。
但好在寒懿並不在意:“沒有看不起的意思。”
“那是什麼?”蘇慕清抓住他的手臂,輕輕搖晃,“說起來,我都沒有回去收拾行李呢。”
“不用,他們會準備好。”寒懿安撫性地在她額間印上一吻,“你隻要帶上我就可以了。”
“是你帶我。”蘇慕清笑著錘他。
孩子的尿布換好了,但他顯然沒能理解母親的舉動,癟起的嘴終於鬆開——他開始放聲大哭。
刹那間,整個火車站又被孩子的哭聲浸染,更添一層喧鬧。
“這麼吵,你也睡得著。”知道寒懿沒有睡,蘇慕清笑著打鬧,“寒總不發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嗎?”
“對於這種小家夥,我沒有任何看法。”寒懿淡淡道。
不知是不是蘇慕清的錯覺,她總覺得寒懿在有意回避關於母親的話題,包括寒磊也是。她曾聽說寒家是紅三代,祖輩都是從戰場上躲過槍子兒下來的,可她從沒聽說過他母親的任何事。
這個疑問於是一直留在蘇慕清的心底,直到他們上了火車,寒懿再也沒有開過口。
火車不比高鐵和飛機,自從後兩個競爭對手出現後,這玩意兒幾乎成了貧價的代名詞。所以,車上聚集了各種各樣的人,除了剛才在候車室裏見到的母子外,還有脫掉皮鞋坐在椅子上的農民工,低頭玩手機的大學生,和滿臉淡漠的中年婦女。
“一會進去的時候,你躲在我懷裏。”看著麵前洶湧的人潮,寒懿的嘴唇抿得很緊。蘇慕清猜他大概從來沒有坐過火車,這次的一時興起或許會成為他此生對火車的全部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