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距離當初她收到請帖,和寒懿的通知,已經過去了三個月。
三個月前,寒懿聯係她,她曾有過與他斷絕關係的機會,可是她沒有好好把握住——在那之後,她懊悔了多次,但是寒懿真的再也沒有聯係過她,蘇慕清一度懷疑寒懿是不是什麼時候單方麵終止了。
可今天早上,一醒來,蘇慕清就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這種預感在她看見許洛楊的報道後變得更加真實了。
“我想你今天或許該出一趟門。”葉辛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她麵前,目光中有種異樣的色彩。
蘇慕清下意識地回了他一個白眼。
不過很快,她居然主動從蘇慕荷那兒得到了出門的機會。
“你已經把自己悶在這個房間裏很久了。”這一次,蘇慕荷要求她出門的態度與她以前嚴令禁止的態度一樣強硬,“你必須得出去走走。”
她居然用上了必須這樣的詞。
雖然蘇慕清覺得這樣與世隔絕的日子沒什麼——她已經習慣了,但還是被趕了出來。她的手上隻留下個一張日用品的購物清單。
葉辛負責開車送她到離療養院最近的超市,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同行。
“她是不是最近複健做太多次了?”在路上,蘇慕清露出懊惱的表情,“真的,這樣反複,簡直像更年期一樣。”
“……她可能隻是看你太無所事事了。”葉辛打著方向盤道,“放輕鬆,你有多久沒照過鏡子了?”
蘇慕清啞然,想起不久前似乎還有另一個人也問過她同樣的問題。
“你現在的模樣可與當初你來療養院的時候截然不同,或許我該給你拍張照片,做個對比。”葉辛說完,放聲大笑。
蘇慕清附和得很敷衍。
到了超市之後,葉辛說什麼也不肯下車。蘇慕清隻好自己去超市裏采購,她低垂著頭,一邊在心裏咒罵他,一邊默念著清單上的字。
“鋼絲球,沐浴露,空氣清新劑……”
她走著走著,眼前忽然出現一雙皮鞋。
蘇慕清下意識地避開,可奇怪的是,那雙鞋的主人似乎認定了她,她往左走,那人就往左走,她往右走,那人也跟著向右邊。
蘇慕清順著褲管網上看,心裏浮現出一個不可能的人名。
好在,那人不是他。
但是也差不多了。
“蘇小姐,好久不見。”羅江的眼中有與葉辛同樣古怪的笑意,“您看起來隨性了不少。”
蘇慕清凝視著他,不語。
“抱歉。”下一刻,她便陷入了昏厥,“得罪了。”
a市市中心,碧水青天酒店。
作為唯一一座屹立於鬧市區,房價卻從來沒有低於過一萬元的高素質酒店,碧水青天從來沒有降低過它的格調。在全a市人的心中,這裏,就是有錢人的象征。
而現在,蘇慕清很榮幸地出現在了這裏,甚至被換上了一身婚服。
說是婚服,其實是一套傳統的鳳冠霞帔,她的臉上覆著的,大概就是傳說中的蓋頭。蘇慕清端坐在酒店價格高昂的房間的大床上,意識到現在的情況陷入了一種僵局。
她的意識是清醒的。
可是身體並不受她控製。
在蘇醒過來的前三十分鍾,她已經嚐試著控製自己的身體去做了站立,行走,吃東西等將近二十種基礎動作,均已失敗告終。
蘇慕清終於意識到,原來古代的替婚,真的有可能。
房間門被人打開,她的耳邊湧入一大波如浪潮般的對話聲,立體又生動。
“請問許小姐如何看待這場婚禮?”
“聽說之前訂婚但是遲遲沒有舉行婚禮的原因是許小姐的身體不好?”
……
滿耳嘈雜。
蘇慕清感覺到有人攙扶著她站起了身——她能夠站起來,但是必須有人引導,她有預感,這套看似普通的引導動作其實暗藏了不少玄機。
她踩著屐往前走,既辛苦,又新奇。
人群的聲音始終在可以聽清的範圍之內,蘇慕清蒙著蓋頭,隻能隱隱約約地看見地麵,她也正是靠這個才能推測出自己現在到底是真的在走動,還是僅僅是她在做夢。
不知走了多久,人聲停止了。
她感覺自己已經到了一個很空曠的地方,引導她的人已經離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雙沉穩有力的大手。
手摸起來有些粗糙,不知由於什麼原因,蘇慕清覺得有些熟悉。
“接下來,請新郎新娘開始行禮。”司儀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她之所以能推測出距離,是因為她聽見了話筒的滋滋聲。
盡管細微,但是她離得很近。
“一拜天地!”
宏大的音樂聲響起。由於視線受限,蘇慕清的耳朵變得更加敏銳,她清楚地感受到音樂從她的四麵八方湧來,此刻,她猶如置身海的中央。
身旁的人引導著她跪下來伏拜,動作嫻熟有力,握著她的手甚至連抖都沒有抖,不知是排演過多少遍。
“二拜高堂!”
蘇慕清轉了個身,朝另一個方向,做出了同樣的動作。
她覺得自己的力氣在一點點地恢複,因為她被捏住的手腕,一種清晰而凜冽的疼痛漸漸出現,讓她不由得輕呼一聲。
“疼!”
幾乎是下一秒,身旁的人鬆開了鉗製的力道。
“夫妻對拜!”
蘇慕清又被轉了個方向,這一次,她感受到的力道最輕,甚至令她產生了一種錯覺:隻要輕輕地掙脫一下,就能獲得自由。
“我勸你,最好安分一點。”一個低低的聲音從她的正前方傳來,帶著淡淡的威脅。
這是把好嗓音,就跟她以前每晚聽過的一樣。
接下來的步驟很簡單,她不用再彎腰,隻要像個雕塑一樣靜靜地站在一旁,甚至不用露出微笑。
賓客們幾乎全都是直蹦新郎前來,她聽見身邊的男人一直有禮貌地回複著詢問和祝福,沒有流露出一丁點不耐煩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