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都沒有這樣難捱過,青黛一個人在空蕩蕩的院子裏從早上等到下午也沒有見到濃香,大廚房也沒有別的人過來,好像她被遺忘了一般。
實在是挨不住的時候她去了院子後麵的小廚房。
那裏雖然沒有蔬菜,但是米糧還是有的,簡單的弄點東西填飽肚子還是可以的。
填飽了肚子之後她便出了銀輝院,沿著山道,沿著走廊,一處一處的,將冰魄城走了一個遍。一直到天黑,她還在漫無目的地走著。
冰魄城裏四閣十六院一個人都沒有,空蕩蕩的,靜的讓人心裏發慌。
藏書閣那邊被搬的空蕩蕩的,大廚房裏也是空蕩蕩的。
他們搬走了所有的東西,卻將自己連同那走廊上的一排排宮燈忘記了。
偌大的城裏,竟然朝夕之間隻剩下了她一個人。
拖著步子,她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回銀輝院的,坐在房簷下頭看著月光皎潔,她有些茫然。
都走了,自己是不是也自由了,可以離開了?
可是要怎麼離開?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帶上來的。
雁蕩山這麼大,東南西北到底都通向哪裏她根本就不知道。
冰魄城她都要走上小半日才能走完,何時才能走出雁蕩山。
旁的她不清楚,有一點,雁蕩山裏有狼,她怕是出了這冰魄城就成了那些畜生嘴裏的食物。
就算是她能走出去,她又能去哪裏?她一個八歲不到的小丫頭,家沒有了,爹娘不在了,她能走到何處去?
吸了吸鼻子,起身去了後麵的小廚房裏。
將東西都扒拉出來,最幸運的是米缸和麵缸都是滿的,佐料也還有一些,這個季節冰魄城周圍的林子裏應當也有吃的,省一省,總能將這幾個月堅持過去。
這幾個月她就不能閑著了,否則幾個月之後的冬天就難熬了。
夜風驟起,明明不是冷的季節,卻給人一種寒風凜冽的感覺。
第二日一早,依舊是五更天起,她在屋子裏摸了一把峨眉刺一樣的短刀綁在身上,然後扯了一大塊白色印蘭花的粗布抱在懷裏,再去了趟大廚房,尋了個和她身量一樣高矮的筐子背在身上出了門。
天漸漸地亮了起來,往日她出門都有銀狼跟著,銀狼走了之後她練功也好看書也罷都不出銀輝院。
如今卻是不得不出了。
她現在也算是入了門了,隻要不走遠應該沒有什麼危險。
可是她心裏還是害怕,因為她知道,這空蕩蕩的城裏就隻有自己一個人。
捏著手裏的刀子,在還能看見冰魄城屋頂的地方停了下來。
天已經大亮了。
這個季節山裏有蘑菇,有地耳,還有一些快要過季的野菜。
很多她都不認識,畢竟她從來都沒有弄過這些。
她挑自己能撿的都撿了回去,還打了兩隻雀兒。
她看了這許久的醫術,常識還是有一些的,但是第一回她有些興奮,所以就忘的一幹二淨了。
半鍋雀兒蘑菇湯,喝下去之後,她都沒有來得及回屋子就倒了。
懷裏有她之前去藥爐討的藥,是可出來塞進嘴裏:了以解毒的,但是解藥若是不對症有時候也會變成毒藥。
可是眼下她慌的哪還有心思去想那麼多,哆哆嗦嗦的就從懷裏掏出藥丸子塞進了嘴裏。
剛剛咽下去不久,就聽見了一聲慘叫,五髒六腑像是被刀子剮過似的疼。她蜷縮在地上,滾來滾去都得不到緩解,嘴裏嗚嗚的不知是哭還是叫,臉上水淋淋的不知全是汗還是眼淚。
許久之後,走廊上一片死寂,偶有風吹過,倒是涼爽舒適的很。
走廊上蜷縮的人就跟死過去了似的,一直到半夜才發出一聲嚶嚀。
醒過來之後,嗓子火辣辣的疼,青黛並沒有劫後餘生的欣喜,而是伏在地上嚶嚶嚶的大哭出聲。
就是想活著而已,就這麼難嗎?
十月,皇帝的大軍拿下了上京城,十二月,臨安這邊的文武百官及家眷都徹底的離開。
歌舞升平紙醉金迷的臨安城一片死寂。
然而雁蕩山上的日子卻鮮活了起來。
到臘月的時候朝堂上才算是走上了正軌,但是孟璋卻沒有辦法離開。
上京離臨安有些太遠了,皇帝眼下誰都不信,非得他寸步不離的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