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探前路石岩遭厄 尋飛牛陳實懷古(1 / 2)

垂垂老矣。這是石岩最切身的感受。

憑直覺,石岩覺得老爸是懷著一腔對兒子的怨恨來的。這種怨恨是新近的,不可原諒的。

證據就在老爸上下嘴唇的髯口。

石岩清楚,號稱美髯公的石三爺,其臉上的眉毛和胡須,已經不屬老爸個人所有,有一部分。不,絕大部分或者全部都是屬於老媽的,或者是他們整個石家坡甚至五陽川的資產了。

在絕大部分時間裏,美髯公成了五陽川和石家坡的代名詞。

所以,老爸進城對於老爸本人,尤其是老媽來說,是無比重大的事情,這麼重大的事體,豈能叫老爸如此草率的出行呢?

髯口沒有修剪。有一根,不,有無數根上唇的胡須鑽進了口腔。三綹銀髯已經失去了比例,有些開始瘋長起來。肯定是老爸賭氣從家裏走出來到的,至少沒有通過老媽的最後審驗。所以老爸的儀容是不達標或者說是不合格的。

老爸這麼匆忙的來,家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石岩將老爸接到他租住的房間,本來打算將自己的好友,及其五羊川石三爺所有在靖北的徒子徒孫們叫在一起,以歡迎老爸的名義,好好樂和一下,但鑒於老爸神情嚴肅,加之舟馬勞頓,便將這一想法按了下來,隻準備帶老爸到外麵吃一些東西後,讓他早點休息。

等老爸簡單梳洗了一下,將滿麵的灰塵洗去,同時將淩亂的長髯一根一根拾掇整齊後,坐在床上閉目養神。

乘老爸閉目養神的間隙,石岩開始收拾老爸從老家捎帶來的東西。從老爸所帶的東西可以看出,老爸、老媽恨不得將整個石家坡搬到靖北來。凡是屬於這個季節,石家坡能吃的東西,在老爸背來的編織袋裏,多多少少總會找到一絲一毫的影子。

說實話,石岩極其不願意老家給自己帶東西吃了,一則是石家坡有的,城裏多的是,石家坡沒有的,城裏同樣多的是。再則,由於他記者職業的關係,常常是吃無定時、居無定所,有時候幾天甚至幾月都回不了家門。因此,老爸、老媽費盡心機,將自己珍惜了一冬一夏的珍品帶給石岩,最終還是讓石岩毫不吝嗇的送進了垃圾筒。

仍掉就仍掉,雖然有時侯就像摘心掏肺一樣的難受,但石岩仍然給父母的回音是,很好吃,全吃了。不過,下次別捎帶了。

石岩把最想說的真話放到了謊言的後麵,而老爸、老媽恰恰記住的就是這前麵幾句謊言,因此,一旦有同村的或者順路到靖北的,老媽總會備了大包小包,讓老爸提了去,也不管遠行的人能拿不能拿,強行丟下包裹,也不管帶到帶不到,轉身就走人了事。

石三爺睜開眼來時,天色已經暗淡下來。等三爺輕輕的發出一聲咳嗽,石岩趕忙丟下手頭的活,跑進臥室,隨手摁亮了桌上的台燈。

透過長而密的眉毛,老爸渾黃但不失銳利的目光一下子就罩住了石岩的整個身子。

三爺盤腿而坐,身軀略微前傾,左手肘拄著膝蓋,左手緩慢而有序的捋著長髯,右手掌放在右腿部。一副仙風道骨的摸樣,沉穩而平靜。

石岩是老來子,老爸比他大出整整45歲,石岩跟石三爺走到一起,知道的人說他們是父子倆,不知道的人肯定會說他們是爺孫倆。

石岩被老爸盯的有點不自在起來,看到三爺右頰上有幾根眉毛與幾根胡須粘到了一起,石岩小心的走過去,輕輕的幫老爸將眉毛和胡須分了開來。一邊對著三爺的耳際說:“爸,時候不早了,咱們吃飯去吧”。

“就我們倆?……怎麼,不叫一聲釜娃?”

石岩納悶,老爸這是怎麼了?怕自己沒錢?給老爸連一頓象樣的飯都請不起還是怎麼了?……非要叫上大老板石釜?那個在外流浪十餘年,然後突然返回靖北,並在建築行業承包工程而富甲一方,聲明顯赫的石釜。

老爸看出了石岩的猶疑表情,“石子,做人要厚道,你幹的事業我不懂,但是,得饒人處且饒人”

石岩象聽天書一樣聽著老爸的教誨,有一種墜入到雲裏霧裏的感覺。

“爸,我們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