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兄弟站在一起,世人眼中便隻能看到白明月,末帝的光彩實在微弱到看不清。可是這個少年是朝庭正統,莊帝的嫡長子;也是他曾經投注了數十年心血,傾力輔佐的主君;更曾經給過他太多的信任和支持,君臣之情又豈是一句“資質平平,不善為君”就可以抹殺的?
君以國士待我,我必以國士報之。
他心甘情願地在這個並沒有什麼光彩的孩子麵前低下頭,溫和地與他答話。兩人之間的氣氛絕不同於之前的劍拔弩張,看得白明月臉色微寒,目光變幻不定。
莊帝則越看越欣喜,滿心愉悅地說道:“任郎年少有為,又能與明月、澄兒都相處得這樣融洽,朕還有什麼不放心的?不過朕這女兒大膽好強,像男兒一樣,又鬧著要探索秘境什麼的,到時候你也跟著同去,可要替朕好生約束她。若是你能降得住她,叫她平平安安地跟著隊伍出來,朕就賞你個出身,省得每次入宮見麵都要朕特地下旨,如何?”
不如何,他既不想跟著白明月進秘境,更不想入宮見此人。
隻是再不高興也不能推辭不幹,任卿隻得深施一禮,領了皇恩。白明月瞟了他一眼,垂下眼皮,掩去眸中一絲銳利的光芒,含笑答道:“父皇這樣器重任郎也是兒的福份。我也盼著早些晉入武師境界,不知任郎是否與我心意相同?”
……我等著你自毀婚約,逃出宮門那一天。
莊帝已經有了些酒意,對這對佳兒佳婿自是怎麼看怎麼滿意。又坐下稍稍陪女兒喝了幾杯酒,到天色近晚,才命宮人把任卿送了下去。
白明月獨自坐在宮中,微微眯著眼,看不出喜怒之色。近旁宮女小心翼翼地問道:“任卿今日幾次對娘子無禮,娘子竟然全不在意麼?哪怕他是滎陽任家的子弟,也沒矜貴到這地步……”
“任卿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白明月的聲音輕緩而又威嚴,那宮女頓時不敢再開口。他側倚在條案上,一條腿曲起來,右手搭在膝頭,自言自語般說道:“傾我一身真氣,竟然憾不動他一條臂膀。那些拳掌打在他身上時,掌下分明能感覺到肌肉平緩,沒有半分真氣防備,我的掌力就像拍在水中,不,是拍在泥沙中,完全陷了進去。這樣的實力絕不是普通武士能有的,怕連武師也不會這麼強,莫不是大宗師鄭衛的什麼手段……”
他皺著眉尋思良久,忽然又露出一絲銳利如刀鋒般,明亮又驚豔的笑容:“任郎隻是性子古板,心地還是那般柔軟——他有這樣的本事,握住我的手腕時卻像握著棉花一樣輕柔……可是他怕什麼呢?就是像小時候那樣再碰碰我的臉頰,我也不會怪他的。”
宮女察顏觀色,覺著她心情尚好,便順著她的意思附和道:“娘子這樣美貌溫柔、心思靈巧,哪有郎君會不喜歡呢?”
“也不一定。”白明月不知想到了什麼,趴在案上,舉扇遮住臉龐,低聲自語:“父皇要把他賜予我,任家和妃母也早有來往,可他偏偏對我不假辭色,反而待阿弟更溫和些……這麼說來,似乎聽說鄭大宗師的外甥跟著他住進了太學院……”
或許任卿並非不喜歡他,隻是不喜歡女子而已。若是喜歡男子的話……他盯著被人緊握了一上午卻仍然白嫩光滑的手腕,神色越發曖昧縹緲。
任卿回到太學時,徐紹庭正在房中用小泥爐煮水。見他回來了,便將事先碾好的茶倒進去,加了薑泥和鹽調味,煮好後分出一杯捧到他麵前:“師兄今日入宮領宴,相必是喝了不少酒,還是先喝杯茶解解酒吧。”
茶水火候正好,入口後辛辣溫熱,衝洗去了一身緊張疲憊。善體人意的師弟主動上來揉捏著他的肩,雖然提不上什麼技術,卻能在按摩時用真氣引導,揉散開糾結的肌肉,也揉得任卿那口鬱氣漸漸散開。
他撂下茶盞,叫師弟不必再揉了,那孩子卻不聽他說話,手越按越靠下,順著腰骨敲、捏、揉、抓、捶,倒是似模似樣地弄了好一陣。這麼揉下來,他肩頭腰間僵硬不適的地方都鬆泛開了,軟洋洋地像是泡在溫熱的泉水裏,呼吸漸漸綿長輕淺,也不像之前那樣堅定地要推開徐紹庭了。
那雙手在腰窩處稍稍停留了一陣,便順著胡床往下,落到了隨意伸展著的大腿上。沉實有力的手掌猛然推撚開肌肉,力道比之前稍重了些,刺激得任卿腰身一下子挺直,腿也收回來,按著他的手說道:“不要再按了!你是我師弟又不是仆婢,哪能執此賤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