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甲卷起的重重浪花終究敵不過無數利刃,一把劍穿透寶甲的防禦,刺入令海公主的腹腔!
利劍入體,劇痛降臨。精神種子隨同利劍進入令海公主體內,令海公主隻覺五內如焚,烈烈焚燒之中,憎恨忽然自四肢百骸一同出現,占據她的腦海,驅動著她一劍梟了四公主的頭顱。
頭顱飛起,鮮血濺射。
她想狂笑。
我要殺了所有參與這件事的人——我要殺了所有旁觀的人——我要殺了這幽陸的人——
誰都該死!
誰都該死!
一隻手揀起了殿外的雪海佛心。
界淵一步步走入殿內。明光再一次將普照大殿,藏在眾人體內的精神種子再一次被壓製到角落。
界淵隨之一振袖,漫不經心之中,一個接一個的人凝固當場,而後如同被風化的沙塵,崩裂散碎,簌簌落地。
場中隻剩下一個人了。
雪海佛心再度回到她的手中。
她手握佛心,體內的精神種子如同陰影遇到驕陽,倏爾消散。
她的神智再度回到體內,她忽然明白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那樣被控製被引誘的感覺讓她全身發顫,惡心欲嘔,更使她聯想到了殺了父皇的那些人,那些人就是在這樣的念頭下殺害她的父皇的,肮髒,惡心——
這時,劇痛更從腹腔中蔓延,讓她踉蹌倒退,直到被人自後攙扶。視線已被未知的紅豔覆蓋,她轉頭尋找攙扶自己的人,看見被蒙上一層淺淺紅色的界淵。
她終於想起來了。
那最後一句話,繞著似有若無歎息與憐憫:“公主,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呢?”
她知道了。
王夫……界淵一定……一定早就知道這個結果的。
她不想殺人,不想成為澤王,她隻想一切回到最初,回到她離開澤國時候的樣子,可是回不去了,怎麼也回不去了,就連她自己,被精神種子感染之後,也不一樣了——
“界淵,界淵——”
她又哭又笑,雙腿再也不能支撐身體的重量,倒在界淵懷中。
界淵盤膝坐下,將令海公主放在自己的膝蓋上,他的一隻手覆蓋在令海公主的傷口處,這道貫穿了身體、攪碎了五髒的兵刃可以抽出,這樣的傷勢雖然沉重,但也並非不能治愈。
但令海公主執拗地握住界淵的手:“我不要這樣……你聽我說!”
界淵並不勉強,他收回了手,道:“公主說,我在聽。”
令海公主嘴唇顫抖,失血讓她臉色蒼白,眼前重影:“我,我不想殺人。父皇死了,他們殺了父皇,可他們也是我的親人,是我的親人……”
這是一個世上誰人也無法解開的結。
殺了最愛令海公主的人正是令海公主最親的親人。
她應該複仇嗎?
她應該如何複仇?
令海公主痛苦道:“我不能放過他們,我想殺了他們的,但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她倏爾收聲,定定看向界淵,“我知道……我知道你幫我,是因為生滅空鏡,你想要生滅空鏡是吧?我可以把生滅空鏡給你,你要答應我,你要替我報仇,你要殺了他們,你要殺了幕後做這一切的人,你還要幫助澤國——澤國對你有用吧?你要幫助它安定下來,那我就做主把澤國送給你了,反正父皇最疼我,這種事情我說一說他就會答應的——”
“就是不答應,我多說一說,他也沒辦法……”令海公主輕聲嘟囔,片刻後,她忽然又笑,“界淵,你知道嗎,我剛才聽見了王夫了聲音。王夫是不是回來找我了?”可下一刻,笑著的女孩兒眼中盛滿了淚水,晶瑩的淚水在她眼眶中滾來滾去,大顆大顆地掉落下來,“可是,可是我不漂亮了,我被那種惡心的東西汙染了,王夫不會喜歡我了,我配不上王夫了,我隻想漂漂亮亮地和王夫在一起,王夫是最漂亮的,我也是最漂亮的,我們在一起——界淵!”
她叫了一聲。
下一刻,她大哭起來。
她抬手剜目,血淋淋的雙目,真正的生滅空鏡落在界淵手上。
“王夫!王夫!——”
她最後叫道,芙蓉悲泣,杜鵑啼血,而後咽下胸中最後一口氣。
這片水域最璀璨的明珠於此黯淡。
界淵將令海公主平放,拭去伊人臉上血痕。
美麗之物,難得長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