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下班晏的受傷全是血。
班驥卻渾若無事一般坐在榻邊,一邊任憑班晏為自己處理傷口,一邊意味深長的說道:“晏兒,今晚一過,他們的防範更嚴,可見要出去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班晏默不作聲,今晚他所受到的打擊遠非從前可比,他並不是沒有見過死人,真正打擊他的是精神上的,那種壓抑的感覺,他從前是從來沒有的。
“父皇舊病未愈,又添新傷,若不是兒子無能,斷然不會叫父皇受這種打擊……”班晏將頭埋下,咬著牙說道。
“為父的病是一直就落下的,不過這新傷點醒了你,也算值得,凡事皆可從長計議,而非一味的魯莽亂撞,晏兒,今晚你明白了嗎?”班驥腰間的傷已經被包紮好,但那種肌膚開裂的感覺本就是很久不曾有過的,還是讓班驥說這一句話連吸了幾口氣。
班晏看著父親咬牙堅持的模樣,心內一陣酸,還是點了點頭。
班驥一時無話,隻覺頭暈眼花,心內急切憂憤加上添了一道傷,讓他本就病弱了幾個月的身子有些抗不下去的感覺,但看到自己兒子的樣子,卻又放心不下,好在現在天色已晚,當不至於做出些其它什麼事來,便抬起沉重的眼皮對班晏道:“今天晚了,還是早早去休息了吧,這些天,應是一日危急過一日,不打起精神來,恐怕……”話未說完便站起身來朝內室行去,班晏見狀,不好再繼續說什麼,隻是急忙站起身來,扶住班驥。
班驥入了內室,便是頭腦暈沉,直接睡去,班晏看著父親沉睡的模樣,心裏久久無法平靜,待得雞鳴聲起,班晏才悵然歎氣,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自己房間,重重的躺倒,雙眼無神望著天井,繼而也眼皮沉重的睡去。
班晏本是腦內一團亂麻,雖然困乏,但睡得並不深沉,是以當他聽到外麵的爭吵聲時,便醒了過來。
外麵的聲音是班翎的,這位小公主果然又在發揮她天真無邪的本性逗弄著那一幹太監,雖然那些太監現在低看了班晏,但班翎是薑後的親生女兒,薑後對班翎又極為疼愛,所以對這小公主極為忌憚,生怕一個不小心惹惱了這小公主便人頭不保。
“我要見哥哥。”班翎指著一個太監的鼻子,大聲道:“你憑什麼不讓我進去。”
“公主息怒,太子殿下現在正在休息,公主不宜現在進去打擾太子爺。”那太監無奈道。
“我以前見哥哥,他們的人都沒攔著我,宵兒姐姐呢?我要宵兒姐姐……”小班翎的臉還真是六月變天一般,瞬即眼淚婆娑起來。
那太監見小公主哭了起來,也開始哭喪著臉哄道:“公主殿下,您別哭啊,太子爺是真沒起床。”
“我不管,我就要見哥哥……”班翎小性子一使,果真誰都抵擋不住,不過一瞬便破涕為笑,轉而向內撲去,口裏大叫道:“哥哥,哥哥……”
那太監一見,心道壞了,急急忙忙向外走去。
班翎與班晏見了,本是十分高興,不料那太監跑得太快,班翎看他就不順眼了,見他一顛一顛的跑著,跟著就是一聲大吼:“站住……”
那太監不敢不停下,心內急切,說話不覺也就大聲了些,道:“公主有何吩咐?”
“哥哥,那奴才對我凶,你幫我打他……”班翎聽那太監竟敢如此大聲和自己說話,心裏更氣,立即搖著班晏的衣擺道。
班晏向前跨出一步,作勢欲打,那太監見狀立即跪下,扇了自己一耳光,嘴上道:“奴才衝撞了公主,不敢勞太子爺動手,奴才自己來。”說完便左右開弓在自己臉上扇來扇去,直扇得劈啪作響,顯是實實在在,不似作假,才幾個回合,那太監的兩邊臉便已腫得老高,班翎見了又有些不忍,便道:“算了算了,你這一打,反而掃興。”
那太監聽後如蒙大赦,立即停了下來,一邊感恩戴德的磕頭一邊道:“謝公主……”
班翎瞧得更是不耐,便一拉班晏的袖子道:“哥哥,我要你教我舞劍,昨天宵兒姐姐說哥哥舞劍很好看,可是哥哥就從來不給翎兒看。”班翎說得又是一陣委屈。
班晏此時哪有心情舞劍,他一門心思就在猜想昨天宵兒的用意,是以對班翎的話,表情就顯得有些敷衍。
班翎何等聰明,立時看出自己哥哥有些心不在焉,哥哥在自己心裏可是神一般的存在,要是哥哥不理自己,那便等於是天塌了下來,此時班翎正有這種感覺,如果方才的委屈還隻是裝出來的,現在卻是真的眼淚汪汪了,隻聽她道:“哥哥,才幾天不見,你又不理翎兒了,是不是那個李先生來了,哥哥就不要翎兒陪了……”一句話說得抽抽噎噎,好不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