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曇在睡夢中抬起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耳側。
巫閻浮正閉目養神,覺察身邊動靜,睜開眼瞧去。
身旁少年一隻手覆在腮邊反複磨蹭,不知是夢見了什麼,巫閻浮的目光不由落在那隻手的食指戴著一枚血玉扳指上——那是屬於他的東西,顯然對於這纖若無骨的手尺寸大了些,一根麻線在戒環上密密纏了幾圈才戴牢。
對於自己在那大功將成的緊要關隘想到了什麼,亂了心緒,以致走火入魔,巫閻浮已憶不起來了。許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失散了個半魂一魄,他生前的許多記憶都殘缺不全了。
唯一清晰的,便是白曇布滿殺氣的臉。
卻又是同一張臉,此刻嘴唇緊咬,泫然欲泣。
若是換了別人,恐怕他會被這神態勾起一絲愛憐之心。
可他怎會忘記,這小娃娃是怎麼背叛自己,將他一下斃命。
他唯一不設防的人,如今卻成了他的心腹大患。
巫閻浮目光閃爍,右手聚攏五指,結了個虎噬神光咒印,卻連抬起手腕也困難,空有招式,卻無一絲威力。還未出手,便會給白曇擊斃。
曾經的西域第一高手,如今卻淪落到這種田地,哈。
他嗤笑一聲,盯著白曇側顏,心念流轉。
若要奪回功力,唯有一法。
不想,白曇卻在此刻睜開了眼。
在熹微光線中,迷迷糊糊對上近在咫尺的一雙眼眸,心中警鈴大作,卻跟著記起,藥人本已是活死人,無需睡眠,方才收起殺意。
翻身坐起,忽而覺察身下有些異樣,掀開絨毯一看,白曇立時臉色微變。絲錦內袍掩不住褻褲內的凸起,點點白濁更是沾染到了褥子上。
他遺精了。
白曇有些不知所措的屈起雙腿,伸手扯開褻褲,惶然地垂眼看去。
到底是個有用的器物了。
於白曇而言,這該是一等一的幸事。
六欲天與其餘雙修法門有所不同,前五重可獨自修煉,隻需有一“明妃”以奇技|淫|巧在旁引誘修煉者,助其提升定力,到了第六重時,才需與“明妃”交合,如能固守精元不泄,便可破除七情六|欲|之障,如佛陀涅槃,領悟至上奧秘。幸而巫閻浮卻還沒得及與他雙修,就走火入魔,被他所殺,否則,他定會成為巫閻浮功力登頂的一塊踏腳石。
可這一等一的幸事擺在眼前,白曇心中卻滋味複雜。
記起昨夜之夢,他又羞又怒,一腔惡心鬱火無從發泄。
這喜事,簡直仿如那死去之人對他的捉弄。人都死了,還能如何?
要他變得不像個男人的是他,讓他變成男人的也是他。
此般模樣皆落在巫閻浮眼裏,竟令他感到似被貓爪撓了一撓,心癢難耐。
一場貓捉老鼠的遊戲,最有意思的不就是這老鼠以為自己是貓麼?
白曇正胡思亂想之際,忽覺小腿一涼,不由打了個激靈。精瘦無力的手搭到他的膝蓋上,藥人竟支起身子,似乎想爬到他身上來。
他立時捏住他脖子:“你做什麼?”
“讓卑奴……讓卑奴服侍教主。”
“滾!”白曇一巴掌就將他掀下床去。
“你以為“明妃”是誰都當得麼?廢物。”扯起內袍,將|裸|露的一邊肩頭掩住,白曇慵然起身,搖響榻邊銅鈴,召來扈從。
藥人雙臂發抖,半死不活的伏在地上:“卑奴不敢。”
白曇心知他汲取了鬼藤藥力,無論如何折騰也死不了,便也不去管他,蔑笑一聲,拂袖而去。他背過身去,褪去衣衫浸入浴池裏,未看見那形容淒慘的人低著頭,用手背擦了擦唇邊一縷血絲。
廢物……麼?
換上一身幹淨內袍,白曇坐到鏡前,由因陀為自己穿上教主行裝。
西夜王禦賜的摩羯冠落在頭頂,霸氣威儀,繡有金翅鳥紋路的玄色羽袍披到身上,便如羽翼加身,神秘飄逸,不似凡人,隨時可以一縱身飛入天穹。若戴上那為國師特製的祭神麵具,活脫脫就是一個巫閻浮再世,隻怕是進入西夜王宮參拜當今的新王也不會被察覺。
“教主,這個……要戴麼?”見白曇臉色愈發不好,因陀惶然地問。
西夜國與浮屠教自古以來政教一體,教主即國師,每任教主衣物都是宮中工匠精心織作,新教主繼位也需覲見國王,而白曇這名不正言不順的殺人奪位,自然是沒有專人為其製作新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