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並非一件容易的事,女人還年輕,她怎麼可能舍得親手去了結自己這條命,但夏紅葉確實不像在開玩笑,她怔怔的,木然看著他,半個字也說不出來,這回她是真的被嚇呆了。
夏紅葉又冷冷道:“你既然舍不得去死,從現在開始,最好還是乖乖按我說的去做,老老實實地跟我走。”女人一咬嘴唇,再次大叫道:“你是不是個男人!”夏紅葉淡淡道:“難道我不是?”女人道:“你若是個男人,就不應該做這種禽獸不如的事。”夏紅葉“哦”了一聲,靜靜問她:“我應該怎麼做,才能算不是個禽獸?”
女人道:“殺了我,痛痛快快,一刀殺了我。”夏紅葉眼中一道利光閃過:“好。”他俯下身,突然拔出自己的刀,刀光一閃,“朵”的一聲,刀尖釘在了幾案上,接著握刀的手鬆開,人慢慢站直,看著女人,慢慢道:“殺了你對我一點好處也沒有,你想死,自己動手,刀就在這裏,我這把刀很快。”女人凝視著他立在幾上的刀,眼睛頓時發了光,她突然興奮得像個剛剛領完壓歲錢的孩子,將夏紅葉的刀拔起來,拿在手中,翻來覆去,細細地看。
她欣賞了很久,才長吸一口氣,喃喃道:“這把刀能殺死黑道盟主,那定然配殺我了,我今天死在這把刀下,也算不枉。”說罷刀鋒回斫,架住自己粉嫩白皙的脖子,衝夏紅葉淒然一笑,眼光閃動,亮如明星。
夏紅葉的心在往下沉,女人的笑淒切而蒼涼,卻象即將消逝的流星。
淒切與蒼涼一瞬間竟透出一股燦爛的光輝,這是流星將要變為飛灰的前兆,這是流星消逝前,最美麗最輝煌的一刹那。
女人的手動了動,刀鋒已割破薄薄春衫,再割下去,就是脖子上的血管。就在這時,夏紅葉的手也跟著在動,這把刀本來就是他的,他的手一動,刀立刻又回到鞘裏,女人總算沒有變成流星。
夏紅葉胸口起伏,鼻息沉重,用低沉的嗓子,嘶聲低吼:“你瘋了,你才是真的瘋了。”他突然縱聲大笑,笑聲既瘋狂又痛苦,他想起了自己卑微刻骨的童年,想到了在山穀裏魔鬼般的十四年,又想起殺謝京和歐陽缺那兩個緊張的夜晚,此時的他就象一座積壓了很長時間火山,猛然間爆發。
大笑過後又是沮喪,他忽然覺得自己很失敗,女人不惜去死,他還能拿她怎樣?
女人麵無表情,眼睛裏卻逐漸顯露出同情,但這同情就象針一樣,已刺破夏紅葉冰冷的外表,觸及到了他內心的脆弱與卑微。
夏紅葉麵目又開始扭曲,女人眼睛裏的同情,在他看來,就是勝利者對失敗者的憐憫,是活人對屍體的致哀。
他無法忍受女人的目光,轉過身,慢慢走了出去,地上的涼席在他腳下斷裂,腳印深深嵌進土裏,就象是被人用刀一刀刀刻上去的。
小島八麵環水,他能走到哪裏去?
夏紅葉根本就沒有去想,他現在隻希望能暫時避開女人的目光,他得讓自己平靜下來,他得逼著自己去默默忍受。
但他同時也忘了另一件事,笑麵金剛還在幾案上,還在女人那裏,他並沒有帶出來,等他意識到這一點時候,整個人頓時清醒過來,一清過來就怔住。
因為遠處的湖麵上忽然劃過來幾艘小船,他跑到高處四麵望了望,隻見小船分八個方向劃過來,不多不少正是八艘。
夏紅葉不及細想,立刻回到帳篷處,一睦之下,佛像和女人都已不在。
女人原先座位下麵開了個洞穴,洞穴黑黑的,看不見底,她顯然就是帶著佛像是從這裏走掉的。
夏紅葉正要跳下去追,轉念一想,又停步不前。
通道多半已被堵死,他一跳下去很可能會被卡在裏麵,若是上麵再來幾個人,丟下點什麼要命的東西,那他就算不死,隻怕也得掉一層皮了。
湖麵上劃來的八艘小船,目的肯定是來接應女人,女人看來早已打算從水下麵遊走,那這條通道肯定也是通往水底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