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節 十箭連珠(1 / 3)

也不知是哪幾個神經病放著覺不睡,卻在她們周圍唱了一夜的歌。

歌聲悠揚甜美倒也罷了,偏偏唱歌的人一個個五音不全,用鬼哭狼嚎不足以來形容他們,他們的嗓子簡直比鬼哭更讓人驚悚,比狼嚎更加淒慘恐怖。

一般人若聽被這樣的歌聲折磨一整夜,第二天就算還活著,精神也一定會崩潰。

這些唱歌的人明明不懷好意,可偏偏又不能上去把他們揪出來。

夏紅葉不能同這些少女分開,一旦分開,就很可能會走散,在這地方走散,那可不是好玩的,尤其是在晚上。

天剛剛有了點光亮,要命的歌聲便立刻結束,仿佛唱歌的並不是人,而是一幫子在叢林中飄忽遊蕩的冤魂惡鬼。

眾人略為整頓,又開始趕路。

紅衣少女依舊在前麵領路,她神色有些不安,說道:“看他們這是有意想叫我們不得安寧,故意要拖跨我們。”白衣少女跟著道:“我們走了兩天,他們就一直跟了我們兩天,顯然是想一直跟蹤我們到堡主那裏去。”

紫衣少女道:“他們既然一直跟著我們,那該就安安靜靜的跟著,為何又要給我們知道,這樣豈不是在打草驚蛇,讓我們提前戒備。”紅衣少女歎了口氣,道:“看來他們是想把我們給抓住,抓住我們之後,再逼我們講出堡主的下落。”少女們都閉上了嘴,默默趕路,沒人再說一句。

在叢林裏走動必定會留下痕跡,有經驗的人根本不必用眼睛去盯著目標,隻需要尋著目標留下的氣味、腳印和一路上動過的枝葉就可輕鬆追上。

所以跟蹤當然要比抓人容易多了,這些人不笨,為什麼放著容易的事不做,而去舍易求難呢?

夏紅葉忽然問道:“他們不苯,跟著你們豈非輕鬆得多,何必裝神弄鬼,搞出這麼多的花樣?”紅衣少女回頭看了看他,道:“這裏畢竟是我們的地方,他們若僅僅跟蹤,時間長了必定會被我們自己人發現,如果來接應我們的人發現有敵人在跟蹤,你想他們還能找到堡主?”夏紅葉沒說話了,這一點他本該想到的。

紅衣少女又道:“他們必須得趁著還沒被我們的人發現之前,盡快將我們給抓住,否則一旦被發現,堡主絕不會讓這些人活著離開。看來他們很了解我們,應該是同我們打了很長時間交道的老朋友,所以這次還要多虧你,要不是你,要不是怕你手上這把刀,他們也不會裝神弄鬼,搞出這些花樣出來。”

夏紅葉麵無表情,他看起來比昨天更疲倦,照他現在的精神和體力,也不知還能支撐多久。他即要顧及這幫少女的安全,又得時刻防著被她們暗算,這如何能不要命。

紫衣少女回頭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歎息一聲,道:“你應該喝點水,吃點東西,你現在這樣子真叫人擔心。”

夏紅葉臉上仿佛已經麻木,他突然升起一種將笑麵金剛狠狠砸個稀爛的衝動,饑渴、疲倦、吃人的林子、黑夜裏鬼叫一樣的歌聲,這所有的一切都在發出同一個聲音,都在盼著他倒下去。

他別無選擇,哪怕倒下,也隻能咬緊牙齒繼續往前走。

漫長的白天依舊平靜,夏紅葉看起來更消瘦、更憔悴,憔悴得已不願再開口多說一個字。

他又熬過去一天,夜幕降臨,少女們生起了最後一堆火,煮好最後一鍋燙,放下最後一大塊牛肉,慢慢吃完在叢林裏的最後一頓晚餐,明天她們就能帶著夏紅葉走出這片林子。

明天她們就能舒舒服服洗個澡,換上一身幹淨貼身的衣裳,再美美睡上一覺。

過了今夜,就是美好的明天。

黃衫少女和綠裙、紫衣少女守上半夜,三人無話,她們好像全被昨夜的歌聲給弄得精神抑鬱,全被悶成了葫蘆。黃衫少女也沒有再唱兒歌,隻要聽過像昨夜那樣的鬼嚎,還有心情唱歌的人,不是瘋子就是怪物。

夜更深,更安靜,安靜得可怕,連昆蟲的叫聲都仿佛被黑暗所吞沒。

鬼魂們又開始活動,昨夜的歌聲又開始在黑暗中響起,沒人能聽懂歌詞到底在唱些什麼,陰森淒厲的韻律穿透耳膜,淒厲中仿佛帶著一絲絲邪惡的詛咒,就像是在陰間飽受酷刑的惡鬼對活人的怨恨,非天地毀滅,咒恨長久不消。

歌聲時遠時近,時高時低,時而淒長,時而短促,在林子裏遊移飄繞,餘音久久不散,即使捂住耳朵也無濟於事。

聲音綿長不絕,無止無歇,唱歌之人內功顯然已具相當紮實的根底。

原先已經睡下的三個少女登時從白布上蹦下,三人咬牙切齒,恨不得要將唱歌之人給生吞活剝了,黃杉、綠裙、紫衣三個少女同樣是麵色發青、嘴唇發白,坐在地上,就如同個三個引線被點燃、即將爆炸的火藥筒。

綠裙少女最先忍不住,跳起來尖叫一聲,大聲吼道:“昨天折騰了我們一夜,這幫王八蛋今天居然還來,我受夠了!”她一個箭步跳到夏紅葉跟前,鼻子幾乎碰到他的鼻子,生氣惱火地大叫:“你難道是個死人!他們在那裏鬼叫你難道沒聽見!你耳朵難道聾啦!”

若不是夏紅葉兩條腿還在地上站著,他看起來的確已和死人沒什麼區別,黑林裏傳來的鬼哭狼嚎竟完全對他一點影響也沒有。

他整個人竟如同死人般完全沒有任何反應,綠裙少女話剛出口,就被他的樣子一嚇,陡然打了個冷戰。

其他少女也察覺出夏紅葉此時的異樣,紛紛屏住呼吸,慢慢朝他這裏靠過來。

綠裙少女見她們過來,膽子稍微大了些,用手指輕輕碰了夏紅葉的胸口,裏麵似乎還在跳動,她這才鬆了口氣,小聲喚道:“喂、喂,你沒事吧。”

夏紅葉仍舊沒有反應,也不知是睡著了,還是已經昏死過去。

綠裙少女的仿佛膽子又大了些,她的手開始往下移,慢慢摸進夏紅葉的衣兜,指尖已忍不住微微顫抖。

就在這時,夏紅葉的身體突然向後縮了縮,綠裙少女的手立即針紮般趕緊收回,她一抬頭,就看見夏紅葉正睜開一雙死魚般的眼睛直直盯著她。

綠裙少女被嚇得又是一聲尖叫,踉蹌著退出幾步,失足跌倒在地上,怔怔的竟已呆住。夏紅葉的眼睛就好像僵屍一樣,一睜開,又閉上,他似乎不肯多浪費一絲力氣,甚至連耳朵都已經麻木,已經對任何聲音不再感興趣。

鬼嚎也好,綠裙少女發脾氣也好,他的耳朵通通懶得去聽。

你知不知道真正的饑餓、真正的疲倦是什麼滋味?你如果知道,你如果親身體驗過,就能明白夏紅葉現在的身體是什麼狀態。

鬼哭狼嚎同這種感覺比起來簡直是小兒科,人隻要親身體驗過這種感覺,世上就沒什麼事是他不敢去做的了。

綠裙少女清醒後,立刻板起臉,跳著站起來,再度大聲喊道:“不行,我忍不下去了,與其瘋掉,還不如死了算了!”她抽出腰間配刀,“嗖”的一聲,一頭衝向黑暗深處。其餘少女被她此舉給弄得怔住,紅衣少女最先反應過來,驚呼一聲:“老三,你瘋了!”呼聲未落,她立即衝綠裙少女奔出的方向追了上去。

緊接著,剩下的四個少女也紛紛拔刀出鞘,扭身跟上,眨眼間全部消失在暗林深處。

歌聲仍舊鬼魂般四處擴散,聲音比剛才更尖刻,更詭異,唱哥之人的目的顯然就是要她們忍不住,就是要她們往黑暗裏跳。

黑暗裏的人也在動,邪惡的韻律回轉起伏,將她們一步步帶向人鬼交界的邊緣。

突然間,所有的聲音同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聲慘呼。

呼聲驚銳短促,顯是才喊出一半,出聲之人就已出不了聲,林子裏立刻又恢複安靜,所有的聲音都已消失,就像沒有任何人來過,沒有任何事情發生過。

過了許久,才聽見紅衣少女小聲說:“你們可都還在?”有四個人在她身旁應了應,紅衣少女歎了口氣,很失落地道:“看來老三出了事,我們現在趕緊回到原來地方,大家千萬不要分開。”五個人在黑暗中一個挨著一個,籍著來處那一點點光亮,小心慢慢往回走。

待回到火光處,她們頓時又怔住。

夏紅葉還站在原來的地方,既沒有表情,也沒有反應,動也不動,也不知是睡過去,還是昏死過去。

火堆雖然還沒有熄滅,卻已經差不多了,綠裙少女靠著根樹幹,兩手撐住地麵,仰坐在火堆旁,兩條腿直直地伸著,似無法動彈。

她臉上又是害怕,又是沮喪,呆呆的看著火堆,見紅衣少女她們過來,嘴角僅動了動,半個字也沒說。

紅衣少女聳了聳她的肩膀,輕聲道:“老三,你怎樣?有沒有事?”綠裙少女搖了搖頭,紅衣少女這才緩了口氣,問:“你現在能不能說話。”綠裙少女又點了點頭。紅衣少女道:“你跟我們說說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綠裙少女咬著牙,許久才道:“我剛一出去就被人給抓住了。”她說著指向夏紅葉,道:“是他救我回來的。”紅衣少女也朝夏紅葉看了看,夏紅葉似乎比剛才更死,臉已白得看不見半點血色。

紅衣少女又問:“他是怎麼救的你?”綠裙少女注視著夏紅葉,回道:“我剛被人那唱歌的人抓住,那人正要把我扛走,卻突然發現他從後麵追上來,於是將我使勁朝他扔過去,他接過我,就將我帶回來了。”紅衣少女沉默片刻,道:“那唱歌的人呢?你可認出他來。”

綠裙少女搖搖頭,道:“當時太黑,他又沒開口說話,認不出是哪一路的。”紅衣少女看了看她的腿,問道:“你的腿不能動?”綠裙少女道:“不能動,那人點住了我的穴道。”紅衣少女聽聞,立即走到夏紅葉跟前,懇求道:“公子出手相救,我姐妹六人感激不盡,還望公子你好人做到底,幫我三妹解了腿上的禁製。”夏紅葉的耳根子早已麻木,她的話當然沒法子聽得進去。

紅衣少女的表情不由變得有些焦急,吞吐著道:“我們幾個自幼專攻刀法和輕功,於點穴一類的工夫知之甚少,不怕你笑話,我們根本就不會解穴,所以……”綠裙少女突然打斷了她,道:“他已經給我解了其它地方的禁止,隻剩下兩條腿現在還暫時不能動,紅姐姐你別擔心,過一會自然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