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過夏紅葉的出手,對他的武功非常有信心,就算兩條蛟加起來也絕非是他的對手。所以她得將夏紅葉帶著,上船之後見機行事,由他拖住雙蛟,自己則抽身去找尋那尊隻有她才知道藏在哪兒的玉佛,東西到手之後,再讓夏紅葉挾持著他們,這樣便可令其他幫眾投鼠忌器,逼他們將船開到岸邊,一但到了岸邊,鐵船幫的勢力再強也不足為懼了。
這項計劃實施起來當然有一定的難度,他們不得不非常小心,青青在臨上船之前還忍不住要拉一拉夏紅葉的袖子,顯然心中甚為不安。夏紅葉臉上卻看不出有任何表情,他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因為這件事他非做不可,就算他不想殺船上麵的兩個人,可這上麵的兩個總會來殺自己,與其等他們來殺,倒不如自己先找上去將他們殺了,況且那尊白玉佛說不定真會在大船上麵。
月光流銀,遠處漸漸能看到大船模糊的輪廓。
待行至近前,可見大船上三根船桅已落了帆,船正拋下錨穩穩停於江心,夏紅葉所乘的小船在離大船三十丈處也落了桅帆,船速頓時慢下來,不再向前,反而在原地兜起了圈子。
隻見大船之上慢慢放下一隻小船,小船上有兩個人,一人搖著櫓、一人打著燈籠,搖櫓之人將小船搖到距夏紅葉十丈開外也停下不前,另一提燈籠的人這時大衝這邊聲喊道:“來的是什麼人!”
青青正欲接口,卻忽然被夏紅葉一把提起來,攔腰抱住,緊接著刀光一閃,所乘小船上的桅杆已被砍成了三截,船上剩下一截,脫出的兩截,一截被他一腳踢到了江麵、另一截被他收刀之後一手抓住。
他的人一手抱住青青、一手抓著斷桅,縱身提氣,從船板上躍起,雙足在江麵上的那截斷桅上落下後又是一點,人再度借力彈起,瞬間已到了迎麵停住的小船之上。小船上的兩人一臉錯愕,眼睛直直地盯著他,木樁一樣呆立若癡。
夏紅葉沒理他們,手中另一截斷桅趁機又拋了出去,落在大船與這艘小船之間的水麵上,效仿剛才之法,兩度縱身,此次手中少了一樣物件,身子比剛才更為輕捷,所以跳得更高、更遠,落下之時,剛好停在了大船的甲板上。
大船上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部集中在他身上,又是驚訝又是佩服,有的人已忍不住脫口而出:“好輕功!”
最為吃驚的還是青青,她剛才正準備接口答話,可冷不防眼前就突然一花,於是趕緊將眼睛閉上。誰知這一閉再一睜開,自己仿佛就被一陣風吹起來一樣,恍惚間已換了個地方,再回頭看看自己剛才容身那艘小船,卻還孤零零停在三十丈開外。
夏紅葉四下掃了掃在船上的眾人,沉聲道:“黃泉蛟、天狼蛟在不在?”人群中有人接道:“你找黃泉使和天狼使幹什麼?”夏紅葉冷冷道:“去告訴他們,就說他們要殺的人已經來了。”
人群頓時開始騷動起來,已有人喊道:“是他,幫主要的人頭來了,大家快操家夥!”一時間刀槍閃爍、箭上弦、弩上膛。
刀光忽又閃起,刀光一閃其它所有的刀都已失去光芒,再閃,槍斷、弓折、弩破。
夏紅葉的眼睛亮如刀鋒,又將剛才說過的話重複了一便。
“我說的話很少再說第二次,快點讓黃泉蛟和天狼蛟出來,誰再多動一下,誰就得死。”
沒人敢妄動,沒人認為他在開玩笑,原本騷動的人群這時安靜下來,從中間往兩邊分開,一個人慢慢走了出來,走到夏紅葉對麵。
這個人樣子很安靜、步伐很從容,他的長相沒什麼太大的特點,本應該是很正常的一副麵孔。有特點的是他這個人,好好的一張臉,到了他頭上給人感覺卻猙獰有如厲鬼,鬼眼裏也在發著光,陰森森的同一旁火炬上發出來的熱光形成強烈對比。
這雙眼睛現在正看青青,青青低著頭完全不敢朝他回看,隻有黃泉路上的惡鬼才會有像這樣的眼睛。黃全蛟問青青道:“怎麼隻有你一個人,其他人呢?”他說話時深沉陰冷,就仿佛置身在冰冷黑暗的江水底下。
青青指著夏紅葉,囁嚅道:“都……都被他殺了。”黃泉蛟冷冷道:“那你還敢把他帶到這裏來?”青青道:“我不帶他來,他便連我也一起殺了,反正你們要去找他,我把他帶過來豈不是更省事,到了水上,你們難道還怕他飛了。”她說完已跳到了人堆裏,臉上露出害怕之極的模樣。
黃泉蛟點點頭,盯著夏紅葉冷笑道:“不錯,到了水上那就是你自己找死。”他剛說到死字,右手已抬了起來,夏紅葉看著他的手,他的手很細很長,並不像是能殺人的手。事實上他殺人一向很少用手,他抬手隻不過是因為指甲縫裏染上了灰塵,隻不過想將裏麵的灰塵彈一彈。
可就在他彈灰塵的同時,胸口卻有一排銀芒疾射而出,夏紅葉正注意他的手,攻擊卻來自胸口,銀芒射出,同樣疾打夏紅葉的前胸,夏紅葉一動不動,仍舊還在看著他的右手,因為此時他的右手突然變成了青色,四指伸直並攏,已毒蛇般插向夏紅葉的咽喉。
他的手少雖然很少殺人,但這隻手殺起來人來卻遠比其它地方更快、更有效。
每次動用這隻手,他必定會使上全力,對手若是不夠強,根本就不值得他用手。他全身上下都是暗器,沒人知道他的暗器會從哪裏發出來,隻要能殺死對方,他甚至會在褲襠裏也裝上發射暗器的機簧。
對手要是不夠強,他的手還未動,暗器已要了別人的命。這次他卻將手和暗器全用了出來,顯然這次的對手非同一般,他必須盡全力一擊。他右手伸出去的同時,左手已解下自己的腰帶,腰帶中亦有篷青芒暴射而出。
夏紅葉終於動了,他的刀已出鞘,刀光閃動,一陣輕脆的金屬連響,銀芒與青芒頓時化為烏有,一截碧森森的毒手也掉在了甲板上,這一刀並沒要他的命,因為他的命夏紅葉還有用,夏紅葉要脫身,還得靠他給自己弄條船。
黃泉蛟自己卻不這麼想,他殺人絕不會給別人留一口氣,夏紅葉此舉在他看來同笨蛋沒什麼兩樣,他的毒手雖然斷了,可腳下仍可以發暗器。黃泉惡鬼這稱呼並不是白叫的,夏紅葉砍斷他一隻手,他的腳竟然絲毫沒受到影響,立即連環踢出,六隻飛鏢自鞋底彈出來,他的人趁機在空中一個鷂子翻身迅速往人群後麵落下。
這一擊縱然失手,卻可退而脫身自保,他的計算很少失誤,這一次也隻不過算錯了一點點。他翻過人群,已然從夏紅葉的刀下脫身,可落地時卻發現了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自己膝蓋上的環跳穴不知在何時被人給製住。
環跳穴被製,腿當然沒法再動,隻聽“砰”的一聲,他整個人背心向下,從半空中重重摔在了甲板上。甲板上的那截斷手逐漸由青變黑,皮肉迅速腐爛,慢慢化作一灘刺鼻難聞的汙水,慢慢隻剩下一根黑如柴碳的骨架。
夏紅葉的眉頭已看得皺起,那股刺鼻的氣味直令他惡心欲嘔,他現在才明白黃泉蛟這個稱呼是怎麼來的,凡人怎麼可能會生出這樣一隻鬼手。
人群再次分開,夏紅葉從中間看過去。
黃泉蛟緊緊咬著牙齒,倒在甲板上一聲不吭,臉色慘白、五官痛苦扭曲,卻少了剛才的鬼氣。他身上的鬼氣竟仿佛已隨著手斷毒血流出而消失了一大半,看起來反而漸漸變得有生氣,漸漸開始有了人的樣子。
他的兩條腿雖被製住,鬼手也被砍斷,可還剩下一隻左手能動,這隻左手拍了拍膝蓋上的穴道,夏紅葉並沒有用手點他的還跳穴,而是拿刀鞘打的,所以雖然很疼,但並不難解,他得以掙紮著站起來,用嘶啞的嗓子說了三個字:“好刀法。”
夏紅葉注視著他,問道:“你就是黃泉蛟?”黃泉蛟冷笑道:“黃泉蛟這三個字從現在開始,不必再提。”夏紅葉道:“哦?”
黃泉蛟道:“鬼手已斷,現在我已非鬼。”夏紅葉道:“不是鬼,難道是人?”黃泉蛟陰沉地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技不如人,敗於你手,要殺要刮悉聽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