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2)(2 / 3)

孫誌軍吐了一屋子,她把窗子打開透氣,去廚房鏟了煤灰來清掃穢物。本來家家戶戶都燒天然氣了,但她跟開電梯的王大姐討了不少煤窩煤灰,王大姐就住在車棚旁的小平房裏,沒有天然氣,日子過得十分儉省,平常還燒蜂窩煤。她討煤渣,就是因為孫誌軍每次喝醉了就吐一地。談靜很利索地收拾完屋子,然後打了一盆溫水來給孫誌軍擦臉,毛巾剛碰到他臉上,他就一胳膊拐過來,胳膊肘正巧撞在她鼻梁上,撞得她腦袋一懵,整個人都往後一仰,倒坐在了地上。

鼻子開始流鼻血了,她隨手拿起卷筒紙,揪了點紙卷成一團塞上,然後繼續給孫誌軍擦臉,擦胳膊。溫熱的鼻血慢慢浸潤了紙卷,她低頭擰毛巾的時候,一滴一滴就落在了臉盆裏,血絲化成細縷,沒一會兒就散入水間,再不見了。她去換了一盆水來,這時候孫誌軍倒乖起來,像個大嬰兒,由著她擺弄。她幫他擦洗完,又替他脫下腳上的鞋,換了毛巾替他擦腳。看他橫躺在沙發上,知道自己沒辦法把他弄到床上去,於是從臥室拿了床毛巾被出來,給他搭上,讓他好好睡。

忙完這些,劉海已經被汗濡濕,緊貼在腦門上。她拿了睡衣去洗澡,洗完澡出來再洗衣服。孫誌軍的牛仔褲又厚又重,隻能用刷子刷,她隻差又忙出一身汗,最後端著盆子去陽台晾衣服,陽台上夜風十分清涼,她忍不住就站了一會兒。

隻那麼一小會兒,就足夠想起很多的事,人在極度疲勞和極度困頓的時候,總是會回憶自己最好最幸福的時光。這種回憶太奢侈了,她靠在紗門上,遠近都是人家,星星點點的萬家燈火,遙遠的車聲傳來,就像是另一個世界。今天聶宇晟的出現還是打亂了她,她一直覺得自己已經心如死水了,但他為什麼還要斬盡殺絕?

幸好她已經結婚了,她從來沒有這樣慶幸過,但內心深處有小小的惶恐聲音。其實沒結婚又能怎麼樣呢?他們相互之間的怨毒已經深刻入骨,聶宇晟說過:談靜你以為這算完了嗎?早著呢,不讓你身敗名裂,我絕不會放過你。

身敗名裂算什麼,比身敗名裂痛苦一千倍一萬倍的她都受過來了。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最後是怎麼熬過來的,幸好已經全都過去了。

第二天早上她起來的時候,孫誌軍的酒已經醒了。他已經上班去了。她有時上早班有時上晚班,而他也是有時白班有時夜班,兩個人常常見不著麵,見著了也說不著話。孫誌軍一下班就和同事去小館子喝酒,不喝到醉醺醺絕不會回來。起初她還勸,畢竟喝酒傷身。後來有一次她勸得久了點,他一拳頭捶過來,把她端在手裏的一碗醒酒湯掀翻在地上,瓷碗摔得粉碎,湯濺了一地,從那以後,她再也不勸他了。

她上班是倒一休一,今天整天都不用去店裏。她收拾了一下就去菜場買菜,做了西紅柿燉牛腩,還有魚丸子。牛肉漲價漲得厲害,也顧不上了,做好了這兩個菜她就裝進飯盒裏,本來已經拿了交通卡打算出門了,後來想了一想,又坐下來了。今天她哪裏都不想去,包括陳婆婆那裏。

平白無故空出一整天時間,她把家裏的床單被褥什麼都洗了。又把廚房瓷磚上的油煙積垢仔細清潔了一遍,最後是洗廁所。裏裏外外收拾過來,處處窗明幾淨,她才脫了橡膠手套,喝了口窗台上晾著的涼茶。喝了一會兒茶,她心神不定,又起來拿鑰匙開抽屜,把藏在底板下頭的存折拿出來。孫誌軍已經有快兩年沒給她一分錢了,他那點工資,喝酒打牌都不夠用。家裏的水電煤氣,樣樣都得開銷,她隻好盡量節省。可是怎麼省也省不出多少來,這麼多年,存折上也就一萬多塊,這是她壓箱底救急的錢,每隔一陣子,她就拿出來看看,隻是越看就越是揪心。她吃過沒錢的苦頭,媽媽最後病危在醫院裏的時候,等著錢救命,可是她一點兒辦法也想不出來。從那時候起她就落下了心病,每隔幾天,總要把存折拿出來看看,可是再怎麼看,後頭也不會多出一個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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