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止像險峰，增加你的高度，襯托你的威儀。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不，這些都還不夠！
她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緊握在地下，
葉，相觸在雲裏。
沒一陣風過，
她們都互相致意，
但沒有人
聽懂她們的言語。
你有你的銅枝鐵幹，
像刀，像劍，
也想戟。
她有她的紅碩花朵，
像沉重的歎息，
又像英勇的火炬，
她們分擔寒潮、風雷、霹靂；
她們共享霧靄流嵐霧靄、虹霓，
仿佛永遠分離，
卻又終身相依，
這才是偉大的愛情，
堅貞就在這裏：
不僅愛你偉岸的身軀，
也愛你堅持的位置，腳下的土地。”
一遍又一遍地背誦著，一遍又一遍，直到月亮升了上來。
“哐啷！”房門由內而外被推開——軒孱弱地扶著門框站在那裏。
“為什麼？······為什麼要回來？”
“輕輕地你走了，正如你輕輕地來；你輕輕地揮一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而空留她在原處，徒有一地傷悲。”淚水劃落，流到早已幹涸、破裂的唇上，鹹鹹的淚珠卻將唇處刺得生疼。
“夢兒，對不起！······對不起！”軒跑上前擁她入懷，聞著熟悉的氣息，她環住他的腰，仍機械地說：“年憑什麼，憑什麼替她抉擇？······怎麼可以讓她忘記你？歡樂、淚水都是記憶的財富，沒有誰的一生隻有笑聲的！這若是她倆在一起的最後一天，那不是更應該加倍珍惜麼？你說啊，說啊！······”她抬頭抓著他的衣襟質問著。淚水模糊了眼睛，她使勁兒地用袖子將其拭去。
“那這是怎麼回事？”軒抓住她的雙手，將它們攤開道：“這雙秀手上的針孔是怎麼來的？······她怎麼會不知道你的痛？讓你看著她衰弱下去，她怎麼忍心？”頭一次，她見到軒那驕傲、倔強的臉上掛著淚水。
“不是說‘男兒有淚不輕彈’的麼？”她伸出手抹去那滾滾落下的淚珠。
“‘隻因未到傷心處’。”軒抓住她的手，癡癡地道：“給她唱一首歌怎樣？”
“好啊，······”她吸吸鼻子，扶著軒坐到原子的秋千椅上，靠著他的肩膀、用力一蹬，秋千椅輕輕地搖擺起來。“不過呢，一會兒你得先把這個吃下。”她從小瓶中取出丸藥，遞給他。
“凝香丸？”軒瞪大眼睛，吃驚道：“你什麼時候有這個的？”
“你師父給她的。”她用手捂住他想說話的嘴，又道：“他說這得在最後時服用。······看起來和露凝丸挺像的。”
“它比露凝丸更神奇，但也有副作用。”軒接過去把玩兒著，“而且也不一定管用。”
“一定管用的！”
“你怎麼知道？”
“啊？······哈，她想無論行不行，管不管用的，都得來試試啊。有一絲希望都不可放棄——聊勝於無麼！”
“也是！······糟啦！”軒拍拍腦門兒道。
“怎麼啦？······不舒服？”她驚嚇得問。
“她、她給你吃了‘漠然散’，——呃，若是她好了，你倒把她忘了可怎麼是好？······要是你喜歡上了別人，那她可怎麼辦呢？”軒先是討好地看著她，而後越分析越覺得有理，便較真兒起來。
“那也是你活該！······誰讓你竟敢對她下藥的！”她白了他一眼，心中苦笑：吃了它，你一定回好。而——你也一定會忘記她，忘得隻會更快、更幹淨！
“下藥？哪有的事兒！你可別胡說。······況且她也是為你著想，可不興用那麼嚇人的詞兒！”
“哼！你背著她幹的——不是下藥是什麼？······她管你是不是為她好。拋卻動機，請問：你施行的方法和過程又和下藥有何不同呢？”
“好、好、好。······那她下不為例還不行麼？她保證沒有下次！”軒三指向天，保證道。
“是啊，怎麼會有下次呢！”忘記一切，彼此再沒聯係。
“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恩？······你說什麼？”
“你還沒想辦法呢！”軒拉晃著她的胳膊道。
“不是有你了麼？”
“她？”
“對呀，她若是忘了，你就一遍遍地將她倆的故事將給她聽啊！”
“對、對、對！······真是的，怎麼變笨啦！”軒拍拍頭道。
“她給你將個故事怎樣？”
“故事？······她喜歡！”軒乖乖地閉嘴。
“從前，有對新婚夫妻，他們是相戀了很多很多的戀人。有一天，在他遊玩的路上，馬車翻了。妻子的頭被磕傷，失去了關於他倆的所有記憶。也就是說，她隻保留了在他們相識前一天以前的記憶，而且糟糕的是，從此以後，這個女子都回忘掉自己前一天的所有記憶，重新來過。所以她的丈夫每天都要演出相同的戲碼，去追求她、幫她恢複記憶、還要應付追求他妻子的人、以及應付他妻子的任何突如其來的想法和舉動。有一天······”
長長的故事講完，夜更深了。
“好感人······”軒深吸了口氣，感歎道。“可是他們既已成婚，怎麼可能還有別的男人去追求這個婦人呢？”
“真正愛她的人，會給她時間、空間和自由！束縛隻會讓恐懼萌生、疏離加深。揠苗助長的結果是令愛情窒息······軒，她問你：若是有一天她也如此，你會怎樣？”
“她？······她啊，會將你關在這個山穀裏，每天和你嬉戲、玩耍。你不需要會議以前，當然能記起來更好。······她會給你不同的沒一天，讓你生活在新奇的精彩裏——即使你根本不記得前一天發生過什麼！”軒摟緊她，又道：“而她，也不會害怕有人和她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