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兒,讓我先帶佑澤回去好麼?到了‘錦光殿’,再說成麼?”她不言語,隻盯著我懷裏的佑澤,緊隨著我的步伐。

佑澤躺在床上,逍遙跪坐一旁,一遍又一遍地撫著他的臉龐。我低聲將所知都告訴給她,意想中的反應,她半點沒有。但這更讓人害怕,她的淚像從天而至的瀑布,源源不斷卻又靜謐無聲的流淌著。

佑澤下棺的日子到了,逍遙仍然靜得嚇人,不吃不喝,不言不語,不哭不鬧,隻是緊緊抱著佑澤不放,見人過來,就像受驚的小動物,向角落縮躲。這一切看得我心碎,逍遙的反應是有問題的!最終,我憑著男人先天的優勢,狠心奪下佑澤,逍遙急得大喊:“你要幹什麼?你弄疼他了!弄疼他了!”剛將佑澤輕輕放到棺裏,逍遙便衝過來,緊抓住佑澤的手,質問我:“澹台詡然,你欺負我沒關係,可你不能再這麼欺負我的孩子!你為什麼把我兒子放這兒,他還沒喊我‘母後’呢!”

我擁住她,將佑澤的小手抽出,命令蓋棺。逍遙急了,拚命向前衝。我費盡全身的力氣才將她製住,喝道:“遙兒,你醒醒吧!佑澤已經不在了!”逍遙紅了眼睛,怒道:“你胡說!不準你亂說!佑澤隻是太累了,他先睡一會,很快就會醒的!”

“遙兒……”我放柔語調,悲傷的看著她。她瞪著我道:“我知你不信,你看這個,看看這個,就知道自己在亂說了!”她從繡囊中抽出一張紙,衝我揚著:“你看,這是一個月前他寄來的信啊!這明明是他的字跡,他說他就回來啦!……他現在回來了,你為什麼要這麼對他?為什麼?他會傷心的!”

我捏緊她的肩膀,迫使她直視我的眼睛,滿心痛楚道:“冷靜點兒,你要冷靜的,遙兒。你問問自己的心,我們的佑澤真的還活著麼?真的麼?”逍遙愣住,突然掙脫我,向著身側的石柱撞去!

“遙兒!”荇默的及時出現,及時抱上石柱,讓我鬆出口氣。逍遙跌坐在地上,喃喃道:“該是我死的,該是我的……”

荇默跪下,撲到逍遙身上,邊給她擦淚,邊問:“母後,九弟沒了,您也不要我了是麼?”逍遙搖著頭默默流淚,因為痛楚,她全身戰抖,繼而支持不住,匍匐在地。我

上前拍著她的背,輕聲道:“哭出來吧,大聲地哭出來。……哭出來,就好了。”誰知,逍遙竟咯咯地笑了起來,她勉力站起來,拒絕了別人的攙扶,自己踉踉蹌蹌地走到佑澤那裏,伏在棺上失聲痛哭,殿外一幹眾人跪下陪著……

佑澤走後一連兩天,逍遙不吃不喝,將自己鎖在‘逍遙殿’裏,不讓人靠近。即便是我強令人服侍,她也無動於衷,像個沒了生氣的娃娃。惟有荇默還能讓她有些反應。每日裏,荇默都圍著她說東講西,她偶爾回之一個眼神,卻也不講話。

“默兒,你且過來。”我剛至門邊,聽到逍遙難得開口,喜得駐足聆聽,生怕驚到了她。

“默兒都十一歲了呢,是大孩子啦。你以後要學會照顧自己,知道麼?……你生母也是不容易的,都是我自私,害你母子分離,以後你要多去瞧瞧她,明白麼?”

“母後您說的什麼話?皇兒隻有母後一個娘親!”

“傻孩子,多一個娘親多好啊!多一個娘親,多一個人真心愛你、疼你。以後你生母會替母後照顧你的。這鏈子你就戴上吧,留個念想。”

“母後,皇兒知道九弟走了,您難過。可您別不要皇兒啊!您不是說手心手背都是肉,九弟來了,您也照樣疼皇兒的麼?”

“母後怎麼會舍得不疼你?隻是……”不待她講完,我闖了進去,對一旁抽泣的荇默道:“你先回房去。”

屋裏隻有我和她,逍遙的臉又小了一大圈,記憶裏她從十三歲開始,便一直在消瘦。逍遙並不抬眼看我,寂靜,沉默壓得我無法喘息。“遙兒……”

“陛下,您滿意了嗎?”她又稱我為“陛下”,“陛下,您教會了我失望,心中很是開心吧!”

“遙兒,不是,我不是……”她臉上漸露出的“絕望”讓我心驚肉跳,忙道,“我沒有,遙兒,我早就後悔了,真的後悔了,你、你原諒我好麼?”

“好”她輕笑,“徹底。”

“不!”我急瘋了,用嘴咬住她的櫻口,那兩片唇是如此地冰冷。“叫我‘然哥哥’,叫‘然哥哥’!”我瘋狂地索取,可她卻毫無反映。我垂頭道:“遙兒,別這樣,求你……”逍遙目光渙散,半晌看向我,道:“然哥哥,你讓我怎麼辦?你告訴我,我該怎樣活下去?”

“遙兒,咱們重新來過,好不好?”我急忙道出自己的計劃,“咱們都還年輕啊!隻要遙兒把身體養棒,咱就再要個孩子。我們一齊教養他,他會是咱倆的驕傲,會成為最英明的君主,好不好?”

逍遙伸手撫過我的臉,道:“然哥哥啊!多少年了,你一直都是給我最美的希冀,然後再狠心地將它打破。我該如何信任你?我再沒力氣去接受你給的希望了。”她轉過頭:“我失望了,學會失望,也體會到了絕望。”

其實那刻,最絕望的人是我,逍遙說地那麼淡然、平靜,我甚至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我累了,想睡會兒,陛下先回去吧!”麵對她的放棄,我根本無力,隻得點點頭。讓她靜靜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