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老太太話至一半,簡懷生便將頭磕在地上,哀聲泣道:“母親若是心中有氣,隻管教訓兒子就是,兒子萬不敢忤逆……”

簡老太爺心中不忍,又有佟老姨太太偷著拉他衫擺,他看過去,竟也是一副哀戚悲怨之狀,便猶疑著出聲道:“夫人,你看……”

老太太轉過頭來,看得老太爺心中一震。隻見老太太雖麵上仍舊一副嚴肅之色,然其雙目隱含悲憤,那在眼眶中打著轉兒的淚花卻被她硬生生逼回去。簡老太爺再看妻子緊抿的嘴角,看著她將手攥得好似要把指甲折斷的樣子,心下不由一歎,終於想起妻子這幾十年的做派,一麵怨妻子性子太過倔強要強,一麵又怨二子不知感恩惜福,兩相一比,最後滿腹的話語化為一聲長歎,他喏喏的動了動嘴唇,卻隻低聲說了句:“夫人你莫要太氣,氣大傷身啊!孩子有不是,你盡管教訓也就是了。”

老太太聞聲淚落,對著簡老太爺說道:“我曉得老爺的難處,可想必老爺也知為妻我的不易。當初老二進府,我全不知情,要說心底沒有怒怨,也是不能的。但是對佟姨娘,除了不許她隨便出冬園外,我可曾欺虐於她?吃穿用度,從不少她,連服侍她的丫鬟婆子,都是給了她錢,讓她自買的。這事是老爺經的手,您可曾有印象?”

簡老太爺點頭道有,簡老太太便再度看簡懷聲,繼續道:“我知你向來心高氣傲,庶出之身非你所願,你若是心有怨憤,隻管對我和你父親、你姨娘埋怨,何苦將氣撒到你侄兒身上?”

“母親,兒子冤枉啊!”

老太太不理簡懷生撲地大呼,稍稍下俯了上身,問他:“我問你,那年你染了天花,是哪個在門外給你唱歌、哄你玩笑的?”

簡懷生抬起頭,沉聲道:“是……是大哥,我知……”

老太太沒讓他往下說,又問:“當初你身染惡疾,久病不起,家中重金請醫,不見起色。你佟姨娘尋死覓活的說是被魘住了,非要尋道士去破解,那老道說要有嫡親的妹妹誠心抄經,於次日一早焚燒,再配上他的藥水,方能救你。那時懷晶恰巧傷了手,我問你,是哪個****沐浴焚香,食素抄經,一連抄了九九八十一天?”

簡懷生咬著唇,回答:“是……是三妹妹。”這回他乖覺了,不再多話,隻等著簡老太太質問。

老太太繼續道:“我知小六兒向來霸道,你總覺得委屈。你自己捫心自問,真的每回都是他的過錯?可每次我教訓的卻都是他,哪一回不是好好的安慰與你?可小六兒再淘氣霸道,他也知道人倫!……我問你,那次你被胡子綁走,差點兒被人家撕票,是哪個不顧安危,帶人去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