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大家也看出來了,今日布告鏡的更新,通篇看似全無重點,可是卻並非如此。”

“征兵比去年提前了一個月,而且以晉、冀、幽州界征兵最多,這目的不言而喻啊。”有人補充道。

“王朝欲再興刀兵啊,女皇這次直接劍指幽州,野心何其大!”一個年老的文士說道。

“也不一定,也許隻是今年天氣冷,所以提前征兵了。”

“……究竟是例行征兵還是劍指幽州,你們看今日的封賞消息便知。”

封賞素來寫在最不顯眼的地方,是以大家習慣性將這個小版塊略過去:“封賞怎麼了?”

有人匆匆地翻開謄抄搞的角落,當即眼睛發直地愣住:“列祖列宗啊,這……這是異姓封爵?”

“觀這些年的情況,王朝對於爵位的控製幾近嚴苛,便是封爵,也是已故的臣子將軍,這次究竟是怎麼了?”

“俞州季沁,這名字有點耳熟啊……”

“那不是季家商行那個年輕家主麼?”

“季家的小敗家子,季斬龍的孫女?”

他這一提,眾人恍然大悟,俞州季家的家主在民間知名度還是很高的,幾乎各州都流傳這一些關於她敗家的軼事,比如路州的“鍛造之爭”,晉州的“畫眉相公”,林林總總,不勝枚舉。

角落裏有人嘟囔了一句:“她何德何能啊?”

這句話仿佛說到了眾人心坎裏,此時氣氛顯得格外沉默。即便是季家出了個季斬龍,在眾多讀書人心目中博得了一絲敬重,可是也依舊抵不過商戶的出身的事實,更別提季沁早已敗家的名聲在外。女皇為什麼要重賞一個敗家子?這讓許多人都無法理解。

“不就是有錢嗎?憑什麼?”有人不甘地問出聲。

“憑鍛造之爭促成斬妖刀成規模的出現。憑從連月大雨中與龍族打賭,再救路州。憑將價值連城的青龍鱗無償贈與醫家研究藥用。憑一己之財力促成鳳岐書院的建立。憑將累世積累的玉石撒在幽州,為有朝一日的反攻鋪下跳板。憑不顧個人生死,拚命傳遞出來的一本《幽州見聞錄》。憑她身處北地,麵對萬妖陣不懼的一身浩然正氣。憑……你們知道最近收到無數人推崇的正氣軍麼?在他們刺殺郭必安回來之前,他們可隻是季沁的私兵!”一直坐在角落裏的趙先生用一連串答案回答了他,“以上,給你千萬兩乃至萬萬兩銀子,你可能做到一條?”

周遭頓時安靜下來。

·

對於各州的反應,季沁倒是不放在心上。郡主這個虛名在她看來沒有多大的意義,她還在忙著補習這些日子落下的功課。她的父母對於女兒封爵則是憂慮對於欣喜。而姬珩尚未露麵,隻是讓姬十六給她帶了個口信,說無論如何都不會逼迫於她。聽得季沁雲裏霧裏。在她眼裏,她這心肝什麼都好,就是有時候思慮太重,老了肯定比她先長白頭發。

而她的同窗們一開始有些別扭,有的還在考慮禮節問題,但是看到季沁一大早火急火燎地過來抄作業,頓時什麼心思都沒有了,笑罵了兩句,把作業丟給她。

“沁沁,今晚去皇宮參加晚宴,一起去呀。”趙筠招呼她道。

“晚宴?”季沁茫然地從書堆裏抬起頭。

“大家都要去,之善兄長和沉姍妹子也從青州趕過來了呢。”

“想起了!沉姍給我帶信了!”

趙筠哀怨:“就知道謝沉姍,我可是比她認識你還要早,也不見得你這麼惦記。”

薑瀛殷勤道:“筠妹別理她,她整天就惦記著那些外邊的小美人兒,今晚咱倆一道啊,我幫你斂披帛。”

趙筠白了他一眼:“你還是和餅餅一道吧。”

季沁噗地暗笑一聲,低聲詢問左右:“薑瀛這廝竟然惦記上我們小筠了?”

“是啊,趙筠前段時間退婚成功了,薑瀛頓覺機會來了,你不在的時候,他已經死纏爛打好些日子了。她爹原本因為女兒退婚頭疼的不得了,擔心她找不到好人家,誰知這段時間時間上門提親的人絡繹不絕,不乏各種世家,她爹眼睛都挑花了……”楚紅珠解釋道。“幸而趙筠說自己從鳳岐畢業前不考慮成家的事情,這才稍微穩住了那幫狂蜂浪蝶,但卻拿薑瀛沒辦法。”

季沁嘿嘿一笑,剛想給趙筠出餿主意,冷不防一隻手從她背後伸出來,將她正在抄寫的作業一把抽了過去。

季沁驚恐地回頭一看,立刻擺出可憐巴巴的表情:“夙夫子。”

夙喬翻了下本子,撩起眼皮看了季沁一眼:“按照書院規定,當罰你三天勞動服務。”

季沁癟起嘴:“……夙兄長不要嘛,我保證就這一次。”

夙喬剛繃起的嚴肅表情無奈卸下,他揉了下她的頭發:“收起來,上課了。”

夙喬一身素白衣衫,右手背在身後,慢步朝前方走去,所到之處學子們立刻安靜下來,他們匆忙翻開書本,端正地坐在位置上,模樣乖巧無比,夙喬滿意地點了點頭,開始講解今天的課程。鳳岐書院的日子讓他健康了不少,曾經病弱疲憊的姿容重新英挺了起來,像是潤澤端方的玉石。

鄰桌孫寶兒戳了季沁一下,低聲道:“沁沁你知道嗎?夙夫子要走啦。”

“走?去哪裏?”

“去幽州界。賴炎將軍親自來書院請他出山,夫子應下來了。”

季沁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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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的晚宴極為隆重,寅時剛過,天色暗沉下來,從皇宮正門到蘭台殿一片燈火通明,宮燈從朱紅的宮牆、翡翠色的碧潭上蜿蜒而過,到處都是形色匆匆的宮裝婢子。路邊則是三三兩兩結伴而來的官員,他們一邊心不在焉地相互打招呼寒暄,一邊拿眼睛瞥著來參加宴會的年輕人。

按照姬青桐的意思,此宴本就是單獨宴請當世身懷正氣之人,女皇做東,由塚宰作陪,然而消息剛宣布,朝議就立刻炸開了,六官府的官員們,還有滯留在帝都尚未返回的各州特使鬼哭狼嚎地想要一起作陪,否則就去鳳岐山哭皇陵。女皇無奈群情激昂,隻好應允。

而各大世家得知消息後,也紛紛上書女皇,請求陪宴,並且奉上了價值不菲的珍寶,隻為換取一張今天晚宴的入場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