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沁雖被李朔打擊, 卻尤不肯放棄。

第二天, 她早早地就在驛館下麵等著, 想第一時間過來搭訕, 起碼問個名字也好, 結果凍得鼻涕眼淚直流也沒見到人, 後來才得知那美人天沒亮就走了, 可憐她倒是因為衝風而得了風寒,被灌了好幾天的苦湯子。

商隊繼續前行,在晉州城暫停補給物品。

而後的幾天, 她想不起發生了什麼,隻記得似乎惹得她爹大怒,李朔也被她連累, 由帝都大管事降為晉州商行的管事。季沁不肯認錯, 索性和她爹慪起氣來,無論他怎麼威脅恐嚇, 連哄帶騙, 都不肯回俞州老宅, 到最後索性隱去季沁的這一名姓, 以李言心這個名字生活起居。

因為季老太爺一向崇尚狡兔三窟, 他留給季沁的又都是自己的私房產業, 跟季家商行查不到半點聯係,所以晉州很多商鋪的管事隻知道換了主家,卻不知道這位年輕的主家李言心是隔壁季家商行的大小姐。

而季沁若是說一開始她是和她爹慪氣, 待她發現姬珩的蹤跡後, 就徹底把她爹扔到腦袋後邊去了。

當年的晉州很亂,受到幽州淪陷的影響,人心總是惶惶不安,總有人倀和半獸混進來趁火打劫,尤其是半獸,若是完全化成獸態,力氣是普通人的三倍,普通的州衛根本拿他無可奈何。晉州州城附近的林間野地生活著數十隻這樣的半獸。尤其是這種冬末春初的季節,他們由於食物缺乏,常常會襲擊附近的村莊,掠奪牲畜和糧食。

晉州邊防任務極重,州將軍常年駐守在外,難以撥出兵力清繳,而前來封地赴任的晉王殿下又遲遲不來,州官們商量了下,索性貼出了懸賞告示,一個作惡半獸的頭顱懸賞五百兩銀子,希望能引得市井遊俠兒揭榜。

這日季沁簡單處理了下商行的事務,正在街上閑逛,冷不防聽見前麵一陣歡呼聲,她好奇的也湊了過去,抬頭一看,才發現此地正是州衙門口。

“這是怎麼了?”她問身邊的一個小姑娘。

小姑娘嘖嘖道:“剛剛一個遊俠兒模樣的人拎著兩個半獸的頭顱進了州衙,一個是黑熊半獸,一個是虎妖半獸,都是獸態的,那遊俠身手不凡啊!會不會是出身墨家?”

墨家多出遊俠,個個武藝高強,善用機關。季沁也站在原地興致勃勃地等待著,墨家當代有點名氣的遊俠兒幾乎都認識她娘,每年都會來她家聚會,隻是不知道這個殺了斬殺兩個獸態半獸的遊俠兒是她哪個叔伯?

片刻後,一個黑衣青年從州衙門口走了出來,他容色極冷,看見門口眾人,無不可見地皺了下眉頭,但還是禮貌拱手,而後從人群讓出的縫隙出疾步離開。

他身上還有極濃重的血腥味,臉上頸邊沾染著血垢,衣服也有搏鬥而撕裂的痕跡,但是即便如此,依舊難以遮掩他光風霽月的姿容,季沁旁邊小姑娘臉上泛起明顯的紅暈,低垂著眼睛不敢直視他。季沁卻明顯一愣,她很快認出他來,正是在驛館之中有一麵之緣,卻讓她搭訕不成還感染風寒的美人。

他的身影很快遠去,圍觀的眾人依舊在嘖嘖稱奇,感慨他年輕有為。季沁眼睛一轉,拎著裙角悄悄跟了過去。

約莫跟了小半個時辰,他們一前一後進入一處巷子內。跫音不斷回響,姬珩側頭看了她一眼,這才停住了步子。

季沁的發髻在奔跑中變得鬆散,見他停住,連忙撐著膝蓋喘息起來:“公子稍等……等咳咳……”

“何事?”姬珩問道。他語氣中已經帶著不耐,連最基本的敬稱都省略了,直截了當地詢問她的來意。

季沁也知道這行為可能會招人厭倦,愧疚地笑了笑,她有著軟乎乎的肉臉,笑起來人畜無害,挺招人喜歡,最起碼也不會讓人心生煩惡:“我初來晉州,缺位舍人,正巧看見公子,覺得你再合適不過了,不知道公子是否有意?”舍人和幕僚相似,都是世家豪門家主身邊的親信。

姬珩蹙了下眉頭,看著季沁身後人高馬大的犬妖私兵。犬妖私兵需要從小馴化,比一般的護衛更為忠心耿耿,緊要關頭堪稱死士。能用得起這般私兵的,恐怕非富即貴,怎麼可能會缺少舍人?

他冷漠道:“姑娘說笑了。”語罷,轉身欲走。

季沁眼見他不信,連忙解釋道:“我跟我爹鬧翻,被他趕出來了,所有事情都一團糟,真的缺一個舍人,一個月一百兩。”

“在下並無此意。”

“……黃金。”季沁補充道。

姬珩冷淡如雪的麵孔也出現了一絲裂痕。王朝金銀價格接近一比十一,即便是帝都世家,也從來沒聽說過如此高價的傭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