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沁剛安置好覃竹異, 剛要返回書院門口接姬珩, 便看見一位青衣文士正在溫和地與一個書童說話, 她嗷一聲就拎著裙子飛撲上去:“你想死我了!你又跑哪裏去了!半年都不理我!斷你零花錢啊!”

“乖寶貝兒, 心肝肉啊你怎麼又重了?”青衣文士抱著她的腰捏了捏, 感覺出來她果然胖了不少, 無奈低頭親了親她的眼睛, “這不是剛接到你的信就回來了。”

季沁依舊是不滿,掛在人家身上不願意撒手,整個人都黏糊得要化了。

青衣文士被她纏得無奈, 又低頭親了親她的眉心,輕聲細語地哄她。

不遠處,姬珩正攙扶著一位素衣老夫人進門, 剛抬眼就看見這副場景, 他淺琥珀色的眸子陡然轉冷,麵色如同覆雪, 染上一層寒意, 整個人氣勢冷冽了幾分。

她如今待他何等生疏, 每次想親近她, 她總找借口回避, 他不願逼她太急, 隻能忍耐。結果他隻是一會兒不在,就掛在別的男人身上!

素衣老夫人有些奇怪,她看他兩眼, 略微明白了些。她搖頭無奈一笑, 反手握住他的胳膊,向前走了過去。

季沁餘光看到姬珩過來,依舊不知避嫌,還是掛在那人身上亂蹭,直到瞧見還有位老夫人在場,才不甘不願地鬆開了手,禮貌見了禮。

“這是姬念夫人。”姬珩簡潔地介紹道,明顯還有薄怒,聲音也冷冷的。

季沁沒發覺他的小情緒,聽到姬念的名字,隻顧吃驚,連忙又行了一禮,“不知您大駕光臨,否則必當十裏相迎。”

姬念夫人是太學的前山長,她年少經曆苦難甚多,但是卻依舊難掩後來的明經擢秀。當年她治下的太學,桃李芬芳,名家輩出。當然更為傳奇的是她和當時的小公主的愛情,兩人恩愛幾十載,情深不移,小公主去世後,她不能獨活,也服藥自盡,雖被秦橘景救治過來,但依舊鬱鬱難歡,後改名為姬念,離開太學周遊各州,一直鮮有消息,沒想到姬珩居然把她給請來了。

“老婦是來應聘夫子,姑娘何必如此客氣。”姬念夫人和藹衝季沁笑了笑,看向她身邊的青衣文士。“這位是?”

青衣文士拱手行禮,麵露敬意:“山長有禮,在下李譚然。”

“心肝,這是我娘!”季沁也歡快地向姬珩介紹道。

姬珩下意識重複了一個字:“……娘?”

李譚然揚眉看過去,季沁想笑不敢笑,倒是姬念夫人絲毫不給麵子地哈哈大笑起來:“你這孩子怎麼這麼著急呢?見麵就叫娘,不怕你未來嶽母覺得你是傻的?”

姬珩身上剛剛的怒氣早已消散無蹤,耳朵尖微微泛紅,他無奈看了季沁一眼,向李譚然低下頭,行了晚輩禮。

李譚然側身避開:“草民不敢,殿下請起。”她側頭看了女兒一眼,疑惑道,“聽外子提起過您,倒是跟他所言不甚相同。”

季沁一臉茫然:“爹爹他幹嘛跟您說我家心肝的壞話!”

姬珩垂著淺琥珀色的眸子,嘴角笑容有些冷凝。

李譚然揉了揉女兒的肉臉,隻避而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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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本來根本不可能請來教學夫子的書院,一個紈絝遍地走半獸多如狗的烏煙瘴氣書院,一個頗一成立就嚇得周遭百姓連忙搬家的書院。竟然有驚無險地開學了,而且根據各方麵的消息,他們的夫子水平,高簡直令人咋舌!

前太學山長姬念夫人出任鳳岐書院的山長。當天,本來對鳳岐書院一直保留意見,甚至因為搶走自家夫子而頗有微詞的太學,連忙派人送上了賀禮,現任太學山長親自來到鳳岐書院門口,求見姬念夫人,態度恭敬謙卑。

前太學夫子覃竹異、容山,教授儒經和通史。

原東海二公主,被流放百餘年的天才龍女敖苞,負責射禦之術。

還有一位最令所有人詫異的,那位素以神秘著稱的聖手譚然,竟是女兒身,而且是季沁的親娘。她將出麵教授學子墨經,暫代六樂課程。

世人紛紛歎息暴殄天物,竟然要一個近乎站在畫道巔峰上的人物去教墨家的“光學八條”、杠杆機械,這是什麼道理!?讓那雙拿著畫筆,撥弄琴弦的手去操弄刨刀墨線!?譚然的腦殘粉們簡直不能忍,當天就想去鳳岐書院砸門。

然而不管外邊怎麼討論,書院內部,還是一片水波不驚。

……啊呸。

季沁正得意地使喚身著素青色學子服的薑瀛,薑瀛滿臉忍辱負重的樣子。冷不防那頭突然有人砸過來一件衣服,季沁下意識接住,抬頭看見李譚然身著一身雅致女裙,頭發斜挽插簪,正附手站在她身後,滿臉不讚同。

“娘親。”季沁喚道。

薑瀛連忙行禮:“伯母……啊不,李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