鍛造之爭(一)(1 / 2)

此刻, 千裏之遙的俞州。

張祺不緊不慢地品著茶水, 他想象著季沁收到那封信氣歪鼻子的情景, 就隻想爽快的大笑起來。

金銀宴上季沁威脅他那一幕, 他現在想起來還異常鬱悶。這次終於重重地出了一口氣。

他哥哥還是太優柔寡斷了, 對季沁留足了餘地, 明明她弟弟季二在他們兄弟二人手裏, 他們掌握了足夠的主動權。季沁敢妄動,季二死,她敢不聽話, 季二死,她再敢威脅他,還是季二死。季沁現如今無論如何都隻能投鼠忌器, 悉聽擺布。

可恨他在金銀宴前竟然沒有想明白這一點, 平白無故被季沁嚇了一回,成了眾人的笑柄。

這次正好趁著他哥不在老宅, 他也主動做出一點成績來, 免得他哥總是罵他不學無術。

張祺低頭又輕啜了一口茶水, 隻覺唇齒留香。

家仆進來稟報:“管事, 大管家來信問, 小少爺最近如何?”

張祺不滿地嘟囔:“不過一個已經沒了靠山的奶娃娃, 也勞得兄長如此費心,三天兩頭來信過問……罷了,和以前一樣回複他吧。”

“是。”

“對了, 兄長有沒有說, 這次的生意談得怎麼樣?”

“大管家說,此次寒方城守軍欲購環首刀三千,最近他還和白羽軍的采購見過麵,很快又要敲定一筆大單子。”

張祺喜形於色:“甚好。我就知道我張家鍛造術能讓他們一看就走不動道!”

張家雖然是季家的附庸,但是卻是有自己的生意的。而且張常懷的父母於季老太爺有恩,因此凡是他的生意,無論是季家主還是季沁,不僅退避三舍,還多有幫補,所以張家的鍛造生意成長很快,不過二十多年,已經搶占了王朝民間三成的成品鐵器市場。

張常懷此行,就是為了讓他家的打製的兵器能被軍方接受而前去遊說。意義非常重大。

此時的張常懷,還不知道自己的蠢貨弟弟做出了什麼樣的蠢事。

·

季沁行事極肆意。

這樣一個人,是絕對不會在捧著弟弟被揪掉的小尾巴辮的時候保持克製、隱忍。也絕對不會因為身處險境而就任由別人往自己臉上扇巴掌。她在何時何地都能擁有著極有效率的拉仇恨技巧,以至於讓人忘記了她才是真正的出於劣勢。

張祺的威脅信寄到的第三天,一個高大黑壯的道袍大漢被人請進了路州季家商行的客舍。

當天下午,帝都的季家商行大管事聯係地官小司徒,高價買下王朝布告鏡的二十天的置頂位置。

王朝布告鏡一開始是為了在戰時能夠及時傳遞信息,而從妖族偷渡過來的蜃鏡碎片,由能工巧匠加工成了九麵巨大的鏡子,一麵在帝都,八麵在其餘的八州州城,統稱為布告鏡。若有戰事,便通過布告鏡生成消息,其餘布告鏡也會同時顯現。

後來戰爭結束,布告鏡開始傳遞些普通消息,有時候是律法更張,田稅變動,官員調動,偶爾也有財大氣粗的世家豪門租借布告鏡位置,發布自家婚喪嫁娶的消息,這些消息一般由專門負責的小司徒統一整理發布。每逢布告鏡更新,總有專人負責謄抄。這些謄抄稿在茶樓上賣的極快,是王朝傳遞信息最快的手段,早上發布的消息,中午就可以傳遍九州。

當然,也最貴。

置頂位置更是最貴中的最貴。

季家商行在王朝的布告鏡最貴位置發布的文章,卻並非自家商行主人家的婚喪嫁娶這些重要的事情,而是一篇鍛造技術論文,歸根到底就是一句話。

——“我並非針對誰,我是說,王朝境內所有的鍛造術,都是垃圾。”

此文一出,除了淪陷的幽州外,其餘幾州鍛造起家的家族,大大小小的鑄造師都陷入憤怒之中,他們摩拳擦掌,一邊呼籲家族、朋友自發抵製季家的一切商行和貨品,一邊聯合同行要去跟季家家主討回公道。

憤怒的情緒發酵了五天,新的通告取代了原來的論文,然而依舊是季家商行發布的,態度也依然囂張得力透紙背,歸根到底還是一句話。

——“那個不服來,就來路州,正麵剛,誰慫誰是孫子!……還有,俞州張家恕不接待。”

此言一出,眾怒更甚。現在不僅是鑄造師們,連一些素不相幹的人都覺得季沁此舉著實狂妄,若是剛勝了還好,若是剛敗了,便是毀了當年季家老太爺一世英名。不少人都搖頭歎息,也有人坐等季家的笑話。

第二天早上,各地的茶樓早早就坐滿了人,等著跑腿的小二將布告鏡上最新的消息帶過來,小二剛氣喘籲籲地捧著謄寫手稿跑來,手上的東西就被一身手矯健的漢子搶走,那漢子一看就是常年待在爐邊,臉都被熏得黑紅,他搶了手稿,潦草看了幾眼,嘿嘿笑了起來,索性站在桌子上,大嗓門嚷嚷了起來:“霍家發通告了,說他們要去路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