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我深呼吸：“若此時宋玉筆下的巫山神女從半空中飄然落在我旁邊，那這一切可真就完美了！”
“那你爬上高樓去做夢吧！”唐寧回應道：“反正她總是在夢裏出現的，不過你可得悠著點兒！從樓上摔下來，你可真就得整天跟那所謂的神女打交道了！”
“你這人怎麼一點浪漫情調都沒有啊？”我笑了笑：“難得此情此景！”
“我也有權利吃醋！”她輕輕敲了敲我的腦袋：“竟然敢當著我的麵去想別的女人，試用期延長兩年！”
“哈哈！真想不到！”我忍不住大笑出來，然後輕聲附在她的耳畔：“神女歸神女，充其量不過是擁有神的性質的女人，而你——你是我的女神，本身就是神聖的！我沒開玩笑，全部都是真心話！”
唐寧的眼神瞬間明亮起來，那是從陰翳雲端中探出的第一縷陽光傾瀉在雨後的草坪上，是一條活潑的魚兒從無波無瀾的水麵上高高躍起。那眼神倏而指向遠方，若有所望，倏而飄零眼前，若有所思。緋紅雲袂攏在她的兩頰，久久不肯散去。看到這一切，我禁不住意亂情迷，魂不守舍。
累了，就隨便找個餐館坐下。任時光流淌，聽她敘述她在上海的經曆。不知不覺，在歲月的衝洗下，我去掉了怯懦，她去掉了霸氣，我們相互間聽任自然卻又相互依賴，我覺得，時至今日，我才真真正正開始了戀愛。在彼此間的傾訴中，我們找到了缺失的東西。
我們在餐館裏麵聊了很久。與唐寧在一起，即使是一個微不足道的話題也能讓我們很投機地談上半天。在平心靜氣的閑談中，最近積壓我心中的抑鬱似乎全部被吹散了。窗外，積鬱在天空中的陰雲在長風的努力規勸下終於飄離我們的頭頂。
走出餐館，外麵的薄霧消散了，眼前一片明亮。此時眼睛裏所見到的世界，分辨率似乎格外清晰。舉目遙望，一半城池沐浴在陽光之下，而另一半城池的上空依舊陰雲籠罩。積壓在城市上空的烏雲在緩緩撤軍，它們看上去依依不舍。我在猜測：究竟是地球的運轉使眼睛產生錯覺感覺到烏雲在遠去呢？還是雲霄中真的有我們無法感受到的秋風將那堆愁雲推向遠方？太陽在照耀，大地表麵的水分不停蒸發，可以清楚地察覺到從地表升騰起來的水蒸氣在嫋嫋回歸雲端。
回過頭，唐寧正優雅地推開飯館的玻璃門走出來，當飯館招牌終於無法遮擋她的臉龐時，她的容顏暴露在刺眼的陽光下。如此瘋狂的太陽竟然瘋狂到緊緊盯住她的臉龐不肯放鬆，她卻不忍去責備陽光的無禮，帶著點無奈眯起眼睛，側過頭去躲避光芒的照射。隨後，唐寧揚起手遮住眼前的流輝，緩步向我走過來。她走得那樣從容，仿佛身後還留下若有若無的殘影。我從頭至尾目睹了這一景象，目睹這旖旎、這妖嬈、這輕婉、這嫵媚，所有的一切從我的四肢流向我的心口，彙集在一起，壓得我無法喘息。隨後，它們化成一隻多情的青鳥，扇動羽翼飛上我的腦海中，帶給我強烈的耳鳴和飄渺的目眩。驟然間，李商隱將一雙翅膀插在我的想象力當中，那柔美恬然的翅膀輕輕舞動，飛舞在唐寧左右。看到了——那是載滿荷花與浮萍的蓮塘，東風飄來如絲細雨，掠過發梢，落出塘中滿是漣漪，我聽到了遠方隱隱約約的輕雷，似乎是遙遙寰宇的另一端，有人在對她的美發出陣陣的歎息聲……
她走到我的身旁，很自然地挽起我的胳膊。
“噯，唐寧——”
“嗯？”
“我突然沒了信心……”我低下頭，像從前那樣。
“怎麼了？”
“不知道……看到你，就是突然對自己沒了信心，在你麵前……”
“我還以為，你不再依賴我了，能夠自己解決一切問題了。”
“胡講……我隻是在你麵前，不得不故作堅強。”
“真的？”
“真的。”
“別給自己太大壓力……”
“不給自己壓力不行的……保護不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