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現在一直在困惑著，當初為什麼會做出那樣的事情。其實自從到了這裏，這個問題就一直在擾亂著我。我太不了解自己了，但是我要讓你相信，盡管我做出這等離譜的事情，但我對你的感情，是一直沒有動搖的。”
“要我拿什麼去相信呢？”唐寧若有若無地笑著，搖了搖頭。
我無話可說，是啊……人家憑什麼像往常那麼信任你呢？她受到那麼大的委屈，又豈是一兩句致謙即可平複的？
“你……你不會再原諒我了嗎？”我癡癡地問道。
“耀揚，”唐寧收起笑容，一本正經地看著我：“其實你的離開，一開始我也很茫然，也曾經恨過你。可是到了後來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多少還是能夠理解一些的。”
“啊？”我抬起頭盯住她的眼睛。
“嗯……在尼采的筆下，你有三種精神狀態。想不想聽一聽？”
“尼采……”
唐寧也略一頷首，緩緩開口道：“首先，你是背負起一切宿命與責任的駱駝。你滿載著一身的抱負與責任感——責任感當中也有對我的責任——向沙漠走去。你任重道遠，卻絲毫不肯放鬆，在那時，你是最令人可以信任的。”
駱駝……我認真地聽著。
“後來，隨著時光推移，你開始轉變。當你看到沙漠那令人震撼的景致時，你的野心空前膨脹起來，希望變成整個沙漠的主宰。你開始擺脫掉自己身上的責任，變成一頭渴求自由的獅子。為了‘自由’這個詞彙，你丟棄掉所有的東西，心裏麵隻有兩個字：‘我要……’你不得不在從前認為是神聖不可動搖的東西中尋找荒謬。沒有任何事物或人物可以阻攔得住你——即使，即使我也包括在內。”
是這樣嗎？當時的我真的是這樣嗎？
“當然也許你自己意誌並不想變成那樣，可是那種改變是你的理性與感性根本不能左右的東西，是你的本質，是你本身。如果你不去改變，你就會被你自己本身吞噬掉。”
“我……”我輕輕搖頭，開始厭惡起自己。
“你現在就是那頭追求自由的獅子啊……”
唐寧強調似的說道，很自然地將她的手放到我的手上。她的手指纖細柔軟，手心裏傳來她的溫度，略有些冰冷。
“可是……可是總是會改變的吧？我不可能永遠這樣丟棄自身的責任與義務去追求自由的吧？”我急忙問道。
“嗯，也許，”唐寧點點頭：“也許你會很快轉變成第三種精神狀態，也許總也改變不了……這個，就不是我能預知的了……”
我回握唐寧的手：“那麼，第三種精神狀態又是什麼呢？”
唐寧將手抽回去，然後兩手交叉抱住胳膊，盯著桌麵看了一陣。
“第三種精神狀態，我不打算去告訴你。”
“啊？為什麼？”我追問道。
“我想，還是要由你自己來轉變比較好。如果我告訴了你的話，你必然會事事按照這第三種精神狀態來要求自己，這樣，一天一天下去，隨著你這樣勉強自己的本性，你會變得越來越憂鬱，苦惱也會越來越多。這對你來說是最糟糕的事情，所以，我想我還是保持觀望的態度比較好。”
“你也不肯幫助我嗎？”我很失望的歎息一聲。
“不，不是不肯幫助你。今後我不是都會在你身邊嗎？我希望你能順其自然地轉變過來。你能明白嗎？”
“似乎有一點點明白……又似乎什麼都不明白……”
“沒關係，”唐寧寬和地笑了：“總之你能理解，我不願意放棄你就是了。”
“那麼說……那麼說你原諒我了嗎？”我心裏頓時升出狂喜。
唐寧含著微笑盯著我的臉，但好像她的心思並非在我身上，而更像是在聆聽著什麼，隨後，她抬腕看了一眼時間。
“咱們出去走走吧！”唐寧提議道。
我們離開咖啡屋，走進公園。並肩漫步在林蔭小徑上，走得累了，就坐在公園的長椅子上。樹上傳來小鳥的鳴叫，身後的水壇旁邊，有一群小孩在嬉戲。一切都讓我感覺到十分滿意。我，唐寧，我們好像回歸了從前，又好像來到了未來——幾年之後的未來，一切隔閡似乎從未存在過。
手機忽然打破了我和唐寧間的寧靜，我把它拿出來，看到是秦雪打來的。
“喂——”我接通電話，用餘光看了看唐寧。
“你怎麼搞的？這幾天毫無動靜！出來玩兒啊？”秦雪興致勃勃地說道。
“今天不行，”我低聲回答，再次懷著忐忑看一眼唐寧，她正扭著頭笑吟吟地看著水池邊的孩子們，我故作坦蕩說道：“有大事需要我來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