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3 / 3)

但也並非每一回闖禍都被訓斥。有一次,我犯了一件大事。那是一次期末考試,我因為作弊被監考老師抓到,試卷沒收,被逐出考場。學校管理很嚴,我因為這件事受到了通報批評。當時我覺得世界末日來了,簡直沒法再活下去。從來沒有這樣丟人過,而且,我當時是學生會成員,正準備入黨。這一下我的前途全沒了。她知道之後,打電話給我。我見到她時,又委屈又沮喪,垂著腦袋一言不發。如果她當時像以往那樣訓斥我的話,恐怕我肯定要勃然大怒了,然而她卻沒有。至今仍記得,她見到我先笑了,第一句話就說:“我比你幸運呀!我也打小抄了,可是我們那位監考老師是一千度的近視眼,眼鏡一圈兒一圈兒的像個迷宮,沒能發現我!”我一下就被逗樂了。

後來,我既沒退出學生會也沒耽誤入黨。隻是補考一下就完事了。我想我太過悲觀,總把一個簡單的問題想得那麼複雜。

——回想到這,我抬頭看一眼書架。有一本書上寫過,把簡單的事情弄得複雜,把複雜的事情搞得更複雜是什麼來著?不過由此可知,理解二字對於我這種人是多麼重要。我不敢設想倘若當初她把我找出來後劈頭蓋臉一頓教訓,我將會變成什麼樣。我想,以我當初的心理素質,肯定是無法承受的……

畢業了,我原打算打打工,但家裏來電話說媽媽生病了。我急急忙忙地跑回家,結果卻發現這一切隻是個謊言,我就這樣被軟禁起來。

我失落到了極點。感覺自己好像失物認領處的一串鑰匙,被冷落在一旁無人問津。原本,父親的計劃是等我回到家就可以去上班,但臨時出了些差錯,我的工作隻能被暫時擱置下來。父親看到我心情極糟,一次又一次地安慰:“沒關係,我已經養你二十多年了,不在乎再養活你二十年。”

父親是個不懂得安慰別人的人。我想我在他眼裏隻是個寵物之類的東西,或者是個防老的工具。還好唐寧那段時間一直都在,始終忍受著我的滿腹牢騷。至今想來,自己當時太任性了。隻想著自身感受,不顧別人的想法。包括我的抱怨、我的任性、我的憤世嫉俗以至於後期的拂袖而去,都那麼愚蠢且有欠思量。倘若當初我能更理解她一些,更加成熟一些的話……

——現在再想什麼都沒用了……我曾經一度失去了唐寧,但畢竟唐寧現在又真真正正即將出現在我麵前。我要想想往後該怎麼做。我要想想,是要這份回憶永久地凝固在心底,還是該開始我們新的曆程。

秦雪。

不,這不是抉擇。這一切很久以前就已經注定好的……從唐寧在我情緒低落時聽我的牢騷、從她在我作弊被查出後給我的安慰、從Old王的婚禮上,甚至更早。從前,她是一種習慣,後來,我丟掉這個習慣,她成了一種召喚,成了在無數個異鄉之夜裏泛著五顏六色的泡沫的夢。原來,我一直坐在夢的泡沫上,感受著在同一個世界裏,和她吸入同樣的空氣……

現在,這一切成了一種責任。似乎她此時正置身枯井當中,我在井的邊緣向她伸出手。來吧,抓住,我們一起逃離這裏。不管她願不願意,會不會拒絕,這是我的責任,是我自身的事情。

在她麵前,我總是很自卑。自卑的原由就是因為我對她太滿意了。她不會像秦雪那樣睡到日上三竿都不起,也不會每天打遊戲機打到深夜;她不曉得分辨古龍香水與其它香水相比多了什麼內涵,更不能隻靠手的觸摸便可知曉一個LV皮包是真是假。但正因為她的這些不同,才使她與我合得來。我對她極為中意。選擇她,是必須的。

但是,那當體剜肉的疼痛卻如何也止不住。此時我才真切明白,什麼學者風氣,什麼更多誌同道合的人,統統都是借口。之所以那裏對我有強烈的吸引力,無非是因為秦雪在那裏。我不願辜負她,即使她缺點多多我也覺得自己對她都可以原諒。雖隻有半年的接觸,但我感到我們之間的一些默契已經堅如磐石。

天啊!這一次,是你送我的一次機會還是給我的一場災難?我的決定是不是有些輕率?有些不負責任?負罪感撲麵而來,我把頭埋在被子裏。的確,我是個總是給別人惹麻煩的家夥,我惹出一大堆亂子,然後拍拍手走掉,留給別人去收拾。閉上眼,感受這一片黑暗,被窩裏麵的窒息感覺似乎又將我帶躲入水底,在那裏誰也不會發現我。耳機裏汝愛之罪的歌聲不停地回響,好似水下的細沙經由波流帶動而摩擦出的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