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她略一思索:“今天你可得把我打點好了,我有秘密告訴你。”
“嗯?什麼秘密啊?懸乎其懸的?”
“看你的表現咯!”
女孩子總是喜歡賣關子,我暗暗想道。
就這樣,我們一邊感歎著蹉跎歲月一邊在這個大泥沼中跋涉。和秦雪下樓後,我看到停在小區大院裏麵的紅色奔馳。這車的主人肯定是沒白活一輩子吧!我想,在我的眼中,那鮮紅的奔馳像是傳說中孤高的赤兔馬,對著我們這些平頭百姓們抱以輕蔑的嗤笑。我不由憎恨起它來,又嫉妒又憎恨。由於憎恨它憎恨到了極限,便將這刻骨的憎恨轉移到這車的主人身上。嫉妒在不停燃燒,即使走出很遠,我還時而回過頭看那輛車。
“沒見過汽車啊?”秦雪推了我一把。
“這車停在這兒,也不怕有什麼高空墜物給它砸爛了!”我帶著點憤慨說道。
秦雪順著那車停著的地方用眼神掃了一下樓上,我也跟著她掃了一眼,但整棟大樓安靜祥和,絲毫沒有上麵會忽然從天而降一台大冰箱正巧落在奔馳身上的預兆。於是,那奔馳仍然趴在地麵上嗤笑我們,我仍然詛咒它。
“破車!一看就是哪個資金周轉不開的家夥給某個老板頂賬用的二手貨。”秦雪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似地說道。
“嗯!”我堅定地點點頭路過巷子口,我看到老爺子們在下象棋。老相識了,我常蹲在旁邊看他們殺得天翻地覆。向他們打聲招呼,他們樂嗬嗬地揮揮手。
“我人緣兒好,是周邊老頭老太太的偶像!”出了巷子,我自豪地對秦雪說道。
“不用猜也知道!你呀,就適合跟老頭老太太呆在一起!”
“當然!有時間還能在一起憶苦思甜一番——六十年代苦啊!摳出的鼻涕嘎從來都舍不得丟掉的!”
秦雪笑著追打我,我跑到馬路邊上。一輛麵包車迎麵疾駛而來,在距離我一米左右的地方緊急刹車。
“找死啊!打情罵俏也不找個僻靜地方!”司機探出頭來對我們扯著嗓子吼道。
我驚出一身冷汗,聞到一股車輪摩擦地麵造成的燃燒膠皮的味道。好險啊!差一點成了車下的冤魂。一麵用手捂住心髒一麵連聲道歉。秦雪看到這景象,快步走上來把我攙住,抬頭對那司機練上了:“你怎麼開車的?那麼快?沒長眼睛啊?”
“嘿!小丫頭跟我來勁是吧?”
司機在駕駛座上就開始解安全帶。我見狀連忙趕到車門旁,點頭哈腰一陣表達歉意:您甭跟這孩子一般見識、您忙您的……
麵包車司機用憤恨的目光盯著我看了一會,然後用更加憤恨的目光又看了看秦雪,低下頭嘟嘟囔囔咒罵了幾句,重新係好安全帶發動汽車。
直到那麵包車遠去了,我才鬆下一口氣。險些坐在地上,渾身又酸又脹,剛剛大病初愈卻又受到這樣的驚嚇,身體實在難以承受。手指不停在發抖,我低下頭哆哆嗦嗦地將頭發向後撩去。
“沒事兒吧沒事兒吧?”秦雪扶住我的胳膊。
“嚇死我了……”我打了個冷戰。
“水平不行就別跑出來開車嘛!”秦雪對著麵包車駛去的方向忿忿說道。
“《勇闖奪命島》那片子你看過沒?”
“嗯?”
“尼古拉斯?凱奇有一句對白:‘任何人在這個時代生兒育女都是非常殘酷的一件事情!’經曆了這一事件,我對這句話更加堅信不移!我還沒結婚呢!這已經死了第幾次了?”
“你就擱那貧吧!”秦雪沒有笑,皺起眉頭挽著我的胳膊陪我走回人行道上。
印象中我們靠得這樣近還是第一次。返回人行道後,她扶在我胳膊上的手並沒有放開。我很自然地將另一隻手搭在她的手背上。冰涼、細膩,如同觸摸到柔軟而冰冷的蛇。我的雙肩為之一震,心跳加速,呼吸也隨之變得急促起來。
“要不要回家歇一會兒?”她低聲輕語。
我低下頭與她對視。那雙眼睛澄澈明亮,睫毛似乎是朝露下的花骨朵,給人以即將綻放的錯覺。我搖搖頭,但眼神一刻也未離開過那彬彩晶瑩的眸子。在陽光的照耀下,她的雙眼呈現出令人心醉神迷的緋紅色,她的臉上浮出羞澀,笑容漣漪一般蕩漾開來。隨後,那碧波意猶未盡地緩緩搖蕩著,於是,我看到水中皎潔月亮的倒影,伴隨著那漣漪從容起舞……
“那……咱們去哪兒啊?”
秦雪把眼神移開,她的臉微微泛起紅暈。似乎是詩中那迎著春風嫵媚微笑的桃花,又像是畫裏那守著朝陽恬靜溫柔的紅霞。我沒有回答,也無法回答。我身體的任何部位都被溫暖的冰所凍結。我內心祈禱千萬不要有炭火把這冰融化,就讓我這樣凍結下去……我是這樣翹首企盼,我是這樣心甘情願。我們挽手走著,天上無雲,地上無風,世界凝固了,地球的旋轉也遲鈍下來。在耳朵裏,我聽到了若隱若現的流水聲。哦,還有那關關鳴叫的魚鷹在沙洲上空徘徊著。參差不齊的水草發出淡淡清香……我醉倒了,不可救藥地醉倒在河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