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說,那個‘豬拱嘴’是你們樂隊的隊長嘍?”
“沒有!我們這裏,哪有什麼隊長啊?就是誌同道合的朋友在一起玩玩而已。”
“是‘臭味相投’吧?”我笑道,小馬沒理我,繼續談他的宏偉目標。
當然,人們總是對自己的事業有著非常遠的計劃與夢想,這幾個小子也不例外。他們通常會寫原創歌曲,在晚間僅有的一點點碰頭時間裏抓緊練習一下、配合一下。當感覺大家配合得相當默契的時候,幾個人就會在一起把自己寫的唱的原創歌曲錄下來。被錄下來的歌曲被他們稱呼為“小樣”。這些“小樣”被“豬拱嘴”帶到音像出版社去,經過人家的審核,如果認為內容不錯的話,就會同他們聯係——出專集,始終是搖滾人的最大夢想。
我帶著諷刺味道問小馬,你們至今出了多少張專集了?小馬搖頭。出專集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搖滾人總是存活在社會的最底層。
“還好你們有夢想?”
“還好我們有音樂!”
“如果將來你對老婆會像對音樂那樣專一的話,你的一生肯定會非常幸福。”我笑著說,“話說回來,我挺羨慕‘豬拱嘴’,整天自由自在的,多好啊!”
“窮得要死!有什麼好的!”
我忽然感覺特別疲勞,躺在床上用胳膊支住腦袋:“自由!自由!我們今天擁有的自由,不過是極為可憐的一部分,但是它畢竟是自由,畢竟是一種財富!”
“什麼亂七八糟的!”小馬也栽在床上。
我們兩個人沉默,各想各的心事。看著小馬朝著夢想靠攏,總是會有感慨的。但是前途多桀,事情總不可能那麼順利。搖滾人到底是怎麼個苦法兒,我雖然未曾目睹,但也有過耳聞。北京,是搖滾人夢想著的天堂,也是讓他們飽受煎熬的地獄。記得一位教我吉他的同學和我說過,他哥哥曾經帶著夢想來到北京。在最廉價的地下室裏,幾個滿麵憤怒的家夥在裏麵寫下一首首激情澎湃的熱血歌曲。但是時不我與,一天一天地過去了,他們的作品始終沒有得到任何人的認可。時光流逝,小夥子變成了老流氓。在陰暗潮濕的地下室中,他們像是潛在地底的鼠婦一樣慢慢耗盡大好時光,最終卻一事無成。當他滿臉胡碴落魄返鄉的時候,才發現他失去的東西,將永遠無法找回。
我突然在此時產生一種同病相憐的哀愁。我,我們。理想與現實相差太遠了。當初我踏上這片土地時,曾是躊躇滿誌,渴望著成為家喻戶曉的名人。但太遠了,我和小馬站在井邊,對著井中的月亮發呆,可當他拉著我的尾巴我下水去撈月亮時,得到的卻是碎片。於是我抬起頭,看到月亮還遙遙地掛在天邊,我明白了,這一切是一場鬧劇。我開始茫然,開始逃避,開始希望躲在井底不再上來。可小馬卻沒有看破,他兀自執著地望著水麵,卻不知月亮距他足有十萬八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