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賢德愁眉苦臉地回道,為了給沈玉花收拾亂攤子,“李太監”差點兒把財政所裏的老鼠窟窿給挖遍哩。連全鎮脫產幹部都要喝西北風了,你叫我拿命給他倆呀。不行的話,你先給墊付上,算是鎮財政跟你們“天野”廠借的錢,就算是高利貸也行哦。要不,你“天野”廠幹脆好人做到底,替黨委、政府排排憂解解難,借出些錢來,給脫產幹部發點兒工資,好讓他們養家糊口吧。脫產幹部們可全念你的好兒呢。我代表全鎮的脫產幹部,先感激你木琴啦。
他的話,立時把胡、唐二位的眼珠子說亮了。倆人的眼裏都放射出嚇人的賊光來,齊齊地盯看著早已因酒勁兒上頭而韻采橫溢的木琴。
木琴嚇得連連擺手,臉上的韻彩也霎時暗淡下來。她急道,別,別,我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呀。“天野”廠還不知要到哪兒去淘騰資金轉型呐,咋會有餘錢賑災濟貧吔。沒有錢,一分錢都擠不出來呢。
楊賢德便有些失望。他悻悻地回道,你還真趕上魯迅筆下豆腐西施講的話,越是有錢,越是一毛不拔啦。
唐書記也跟道,是哦,是哦,再怎樣哭窮,順著手指丫子縫漏點兒,也能幫鎮上度過這道坎兒的。木琴,你說是不是。
木琴戒備地回道,這回,就算打死我,也不敢哄騙領導了。年前,南京總廠來電話催得要命,再不抓緊改製轉型,就要切斷跟“天野”廠合作了。我還想求求領導們發發慈悲,幫幫我呐,哪還有餘錢往外找哦。
胡書記無奈地擺手道,算哩,算哩,這事也不急在一時。過後再講,過後再講嘛。喝酒,喝酒。
唐書記把三隻空杯子放到木琴跟前,親自倒滿了酒。他指著杯子,對木琴笑道,你要是真有困難,就把眼前這三杯子酒一氣喝淨了,倆頭兒才相信你的話呐。要是不喝淨嘍,就說明你在耍詐,在看我們仨兒的笑話呢。你敢不敢,痛快點兒嘛。
木琴也真是急了。為了證明自己的確有天大的困難,就算眼前是杯毒藥,她也會喝的。於是,木琴亟不可待地端起滿滿一大杯子白酒,瞪眼攥拳地灌進了肚子。隨之,又如喝涼水一般,接連喝光了另外兩杯酒。原本緋紅的臉麵上,頓時塗成了一片豬肝色。嚇得洋行不知所措,直擔心木琴會被醉死過去。在場的人萬萬沒有想到,木琴為了表白自己,竟會不顧性命地鬥狠灌酒,也都被嚇住了。唐書記連聲吆喝著罷席吃飯。胡、楊二位也不敢阻攔,連逢席已成慣例的最後一杯團圓酒也不再提了。幾個人稀裏糊塗地吃了幾筷子麵條,便都無趣地四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