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就會來了。”薛譚伸手輕輕落在她顫抖的背上,拍了兩下,他不知道心愛是誰,可是那一定是她很重要的人,痛苦的時候最想要依賴的人,“很快,等你病好了,他就來了。”
她就趴在那裏哭著哭著又昏睡了過去。
薛譚打發了婆子去休息,拿過帕子親自為她冷敷。
那窗外的雨聲不止,她睡的漸漸安穩。
薛譚看著她有些走神,她是一個很難讓人不喜歡的人,不論是什麼性別,她都令人憧憬折服,這樣好的人,該一世平安,無憂無愁。
顏玉一直一直在發夢。
她夢到江秉臣走了,夢到心愛消失在大雨裏。
她夢到小時候偷偷溜進瑾哥兒和善姐兒的房中,王慧雲抱著他們在睡午覺,手中還有一下沒一下的替她們搖著扇子趕蚊蟲。
她小心翼翼的爬進去,看到那滿屋子花花綠綠的剪紙和草編的小玩意兒,那都是王慧雲給她們做的,可真好看。
她趴在那桌子上,伸手摸了摸那隻草編的小螞蚱,瞧瞧的把它塞進了衣服裏,轉頭就跑。
她跑的快急了,像是生怕被人逮到,一口氣跑出回房中才鬆了一口氣,她將那隻小螞蚱掏出來,它搖搖擺擺的讓她喜不自勝。
她將那小螞蚱帶去國子學,她給小結巴看,給她那一幹小弟們看,說這是她母親親手編給她的。
有誰說不好看的,她就揍他。
大家都不稀罕,隻有小結巴滿臉豔羨的對她說:“你、你、你母親對你,可真好。”
她竟然有些心虛,又有些開心,“那是!”
那夢境浮浮沉沉,她忽然又夢到一個男人坐在回廊下笨手笨腳的再編螞蚱,口中嘟嘟囔囔的說著什麼。
她走進了才看清,是聞人業。
他低著頭依樣畫葫蘆的學著,旁邊的侍從撓頭道:“王爺何必費這個功夫,找府上會編的婆子來編就是了。”
“那不行。”聞人業皺著眉,認真編著道:“我看府外那些小娃娃們都是娘親給編的,我的玉兒沒有娘親,但是我也不能讓她丟臉,別人有的,玉兒也得有。”
她站在那裏有些發愣。
聞人業就抬起頭來看到了她,眉頭一展的對她笑著招手,“玉兒回來了,快來,看爹給你編的螞蚱。”
她慢慢的走過去,聞人業拉著她的手將她抱坐在腿上,拿著一隻很醜的螞蚱給她看,問她好不好看。
“醜死了。”她眼睛有些發紅拿過那隻螞蚱捧在手心裏,她若是早點被早到,她的父親聞人業或許真的會做出這樣蠢的事情來。
聞人業抱歉的笑了笑,又問她在學堂中好不好?有沒有人欺負她?若是有人欺負她就說,他去替她報仇。
她在聞人業的膝上,捂著眼睛輕輕的哭了起來。
有人伸手替她擦了擦眼淚,緊張的道:“玉兒怎麼哭了?是哪裏難受嗎?爹在,有爹在呢,爹去給你找大夫。”
她猛地的就從那夢境之中醒過來,驚魂失魄的睜開眼,就看到了眼前起身要離開的那人。
是誰?
他身上纏著厚厚的紗布,臉色青白,愁眉不展。
是聞人業。
她慌忙伸手一把拉住了聞人業的手,脫口叫道:“爹……別走,別走……”
聞人業整個人愣在了那裏,他回頭看住顏玉,臉上的表情呆滯,也不知是高興還是難過,隻是看著顏玉眼眶一紅,緊緊的握住了她的手,半跪在榻前啞聲道:“爹不走,不走了。”
他那樣大的男人,一把年紀了,可硬是沒忍住在那榻前握著她的手哭了起來,他這大半生陰差陽錯的失去了許多東西,許多許多,如今終於讓他找回來一樣了。
玉兒,他的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