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嬸愣了愣,揮揮手:“快去吧,別讓少爺久等。”
待鴻泰出了門,她才低聲歎氣。
世道肮髒,所以總是擔心女孩子在外麵吃虧,可如今女孩長了本事,兩個人真正旗鼓相當了,難免又要擔心另一位重蹈覆轍。
她拍拍手上的麵粉,倚著窗,看向院外的竹林。
月色正好,靜靜鋪展在竹葉上,風一吹,仿佛一簇簇輕簿的銀光在不停閃動,逼得人移不開目光。
多少年了?
那一年的夏夜,也是這樣好的的月光下,她曾經親眼看到少爺坐在院子裏的長椅上。
也許是剛洗過澡吧,他的頭發還是濕的,絲綢的銀灰色睡衣緊貼著身形,襯出消瘦的肩胛,他一隻手搭在椅背上,微側起身子,垂著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像是睡著了,他一動不動。
過了很久,他才驚醒似的抬頭……
幕布一樣的黑夜裏,一隻小小的螢火蟲自他的手指上輕輕飛起,帶著小小的微光,盤旋著、飛舞著,很快就消失不見。
他緩緩站起身,長久的佇立在原地,凝望著空無一物的夜空。
第二天,他親自下聘書,接回的卻是薄家的另一位小姐。
那一夜,是多久之前的事?
……
江水的另一邊。
小閣樓裏,月光從窗子外潑灑進來,仿佛在地板上鋪了一條銀白色的地毯……
薄錦書沒有開燈,和衣蜷坐在床邊,久久凝望著那腳下的月光。
梅子酒不上頭,卻讓人身上暖洋洋的。
她把頭埋進胳膊裏,身心鬆懈。
閉上眼,她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細手細腳的小人兒,伶仃站在巨大的庭院裏,有人遞給她一杯小小的梅子酒。
酒是酸的,後味微甜。
這麼多年了,梅子酒的滋味一如當年。
隻是,身邊少了那個抱著她哄她喝醒酒湯的人。
迷迷糊糊間,也許是幻覺,似乎真的有人在房子裏走動。
那人在床邊坐下來,輕輕扶起她的頭,遞上一杯熱水……
“來,喝一口,就喝一口。”
她蹭蹭那隻手,閉著眼睛微笑。
真好,又回到了南院。
能吃飽,也不會時刻擔心著會挨打。
原來家的感覺是這樣的。
……
麥冬從薄錦書的手裏抽出酒壺,放在桌子上。
月光下的她,看上去比白天更乖巧一些,細長的眉、小巧的鼻尖、微微卷起的睫毛。
她是他願意放在骨血裏的女人,可是有時候,當她安靜站著,眼裏卻有他看不懂的千溝萬壑。